帘幕背后

　　永恒中是什么样？那里有什么？几千年来，人类的想象力凝视着黑暗，不断摸索和猜测。在那黑暗中，它幻想着可怕的诸神、恶魔与能力，幻想着太空与终极的虚无。那巨大无垠使我们震颤，我们害怕未知的可能。如果一切背后有一位上帝，那么他是什么样？

　　耶稣——这就是基督教的答案。这位上帝就像耶稣基督。约翰福音1：1说：「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在万有以先，一切存在之前，就有了神，还有他的道，道也是神。仅用这么短短一句，就造成一种颠覆。想知道怎么发生的吗？让我们看看约翰在写「道（theWord）」时，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旧约中，道出现在创世记第一章，神用话语从无造有造出万物（约翰使用的光暗语言意象，以及「起初」这一关键词，明显有意指向创世记第一章）。道就是神表达自己的方式，道也临到先知（以赛亚书38：4），奉差去医治和拯救（诗篇107：20），并启明耶和华的意念（阿摩司书3：1）。但约翰写作时，思想中还有另一个旧约意象：会幕。那是耶和华在旷野与百姓同在的地方，是他显明自己荣耀的所在。当约翰说「道成了肉身住在我们中间」（约翰福音1：14），他的表述十分奇怪：按字面意思，就是道「在我们中间支搭帐篷」。

　　会幕的最里面是至圣所，耶和华坐在约柜的基路伯中间（撒母耳记上4：4；利未记16：2）。在镀金的约柜中有两块石板，上面写着十「道」也就是十诫：律法、神的道。

　　对于以色列人而言，这象征着神的道是在神面前，就在神的宝座上。

　　因此，神的道与神有着至亲至密的关系，也彰显了神最深的本质。他是「神荣耀所发的光辉，是神本体的真像」（希伯来书1：3）。他自己就是神，他是神的「阿们……为诚信真实见证的，在神创造万物之上为元首的」（启示录3：14）。

　　因此，颠覆就在这里：尽管我们关于神的幻想黑暗而可怕，但天上并不存在一位与耶稣不同的神。因为耶稣就是神，他说：「人看见了我，就是看见了父。我与父原为一。」（约翰福音14：9；10：30）神别无他是。

　　这大概是新约后的几个世纪中，教会争辩最多的主题，即坚决捍卫耶稣真是神，他就是以色列的主。如尼西亚信经中激动人心的宣言所称，他是：「出于神而为神，出于光而为光，出于真神而为真神，受生而非被造，与父一体」。难怪教会如此热爱这一真理，透过它我们得到光照，明白神是谁以及一切的真相：天堂里并不存在一个与耶稣相异的上帝。因此，托伦斯（T.F.Torrance）充满感情地说：

　　「事实上，并不存在耶稣背后的上帝，也不存在耶稣的行动之外的神的行动。除了我们在他里面看到和遇到的神，别无他神。耶稣基督自己就是神敞开的心，是神倾倒的爱与生命，来拯救人类。他是神伸出的大能之手，医治和拯救罪人。万物都在神手中，但或生或死，神的手和耶稣的手都是同一双手。」【1】

　　因此，让我们摆脱那可怕而狡诈的思想，即认为在耶稣这位罪人的朋友背后，还有着某种更加阴险、缺乏同情和恩典的存在。这绝无可能！耶稣就是道，与父同在，是父所发的荣耀与光辉。如果神像耶稣，那么尽管我如罪魁一般有罪，我也胆敢呼求：「求你记念我」（路加福音23：42）。我知道他一定会听。尽管我是属灵的瘸子和麻风病人，但我仍然可以向他呼求，因我知道他是如何对待软弱和患病的人。

　　在他里面，我们看到了神的爱、能力、智慧、公义和威严的真谛。因此，当我们阅读本书时，并非在看一位不是神的人，而是在思想神自己。实际上，如果我们不通过这位道去认识神，那么我们关于神的所有思想，无论多么恭敬，无论哲学上多么令人满意，都不过是偶像崇拜而已。

　　清教徒老布道家夏诺克（Stephen Charnock）曾写道：

　　「神难道不是光明的父、至高的真理、最令人喜乐的对象吗？他难道不是全无黑暗的光、全无不仁的爱、全无邪恶的善、全无污秽的清洁、一切令人喜乐的卓越，没有任何可厌之处吗？万物都远远不能与他相比，比粪堆不及太阳的荣光还要不配。」【2】

　　对于夏诺克来说，单是思想上帝，就能带来狂喜，这是一种令人艳羡的喜乐！在他狂喜的语调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仿佛被阳光包围的人，一个充满安慰的人。他怎么会如此沉醉？如此以神为乐是从何而来？夏诺克说得再直白不过：对永生神的真知识存在于耶稣基督里。我们在基督里看到的是如此美丽，它能使伤心的人歌唱，使枯死者复生：

　　「对信徒来说，基督里的神没有任何可怕之处。太阳升起，阴影消失，神在爱中行走，公义已经刺入救主的肋旁，律法的控告已经撤去，他的手中已放下武器，他的胸怀已经敞开，他满怀怜悯的心肠、甜蜜与爱。认识并信靠这位耶稣基督里荣耀、怜悯而公义的上帝，这就是永生。」【3】

　　在基督这位道里面，我们思想神，就出黑暗、入光明。他完美地向我们展示了一位无与伦比、令人向往的神，一位仁慈、反对一切邪恶的神，一位融化我们的神。只有当我们看到这一切，我们才会真正爱他。马丁路德说：

　　「若不是透过基督，我们就完全无法承认父的恩宠与恩典。没有基督，我们看到的神必定只是一个忿怒而可怕的法官。」【4】

　　如果我们想要脱离对上帝那疲倦而焦虑的观念，就需要每天认识基督。我们当认识的，不是一个不明确的「神」，而是透过基督这位道而看到的神，永生神一切的完美都在他里面耀眼地闪烁。史比士（Richard Sibbes）说：

　　「什么使他的能力对于他的儿女而言是甜蜜的？什么使他们享受他奖善罚恶的公义？什么使他们喜悦他使公义和慈爱在基督里相亲的智慧？使这一切可爱可亲的，便是他的恩典与爱……我们在恩典、怜悯、慈爱这些甜蜜的属性中最能看到神的荣耀，它们使神里面的一切变得可亲。如今我们可以思想他的公义却不惧怕，因为这公义已经在基督里面得到满足。我们可以思想他的全能而得到安慰，因为它是为了我们的益处，并征服我们一切的仇敌。神里面不再有令我们恐惧的属性，反而全都是甜蜜可亲的，因为神在爱子里面恩慈地注视我们……我们的神不能是抽象简单的，而必须是基督里的神，因为其他对神的观念都很可怕。」【5】

　　坐在二基路伯上的，求你发出光来

　　道就是神，这个事实蕴意非凡，表明了神的可悦可亲。因为这位神不仅仅是碰巧说话而已（任何老上帝都能做到），而是这位神的本性就是有道可传、有话可说。道就是神，神不可能无话可说。因此，这位神一定会交流、扩展、向外交往。既然神不可能离开道而存在，他就不可能隐遁。因为这位道自永恒就发出，启明一位丰盛而满溢的上帝。这位神因为太过丰盛有余，所以满溢而出，他是一位荣耀的恩典之神。

　　批评家（『遗憾地说，这样的人确实存在』6）说：「等等，这果真有什么颠覆性吗？拿阿拉举例，他不也说话吗，就是古兰经啊？」但差别是何其大！阿拉有一本书——但他可以离开它而存在。这完全不意味着他与耶稣的神具有相似本性。阿拉的书告诉我们，阿拉想从我们得到什么，它告诉我们关于阿拉的事，以及他宣称自己具有的性情。但当我们说耶稣是神的道时，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古兰经关于神，耶稣就是神。耶稣这位道，并非仅仅为我们揭开一些真理、原则或思想体系，而是如光从光源发现，将上帝自己带给我们。在他里面，我们可以直接遇见神。差异显而易见：道就是神，启明了一位本身有恩典的神。他不仅仅是传给我们一些关于神的信息，在他里面，神乐意与我们相见、与我们同在。

　　「这是我的爱子！」

　　耶稣不仅是神永生的道，也是神永生的儿子，这亦有非凡意义。「道」是一个称号，指向他与神为一，他就是神。「儿子」则带出了另一个甜蜜的真理，即他与神有着真实的关系。

　　实际上，用「关系」来形容还算太温和：父对子的爱，是一种独特而强烈的爱。他自创世以先就爱子（约翰福音17：24），喜悦让全世界听到：「这是我的爱子，我所喜悦的」（马太福音3：17）。子是他所爱的那一位（以弗所书1：6），是「我所扶持，所拣选，心里所喜悦的」（以赛亚书42：1），父渴望荣耀子。如此，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子，圣子就是父的阿拉法和俄梅戛：一切都是为他而造，他是万有的继承人（歌罗西书1：16）。

　　人们常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圣经也是如此，一个真正的儿子被期望像他的父亲，塞特形象样式皆与亚当相似（创世记5：3）。耶稣对当时的犹太人说：「你们若是亚伯拉罕的儿子，就必行亚伯拉罕所行的事」（约翰福音8：39）。他也说，使人和睦的人必称为「神的儿子」，因为他们如神一样成就和平（马太福音5：9；参路加福音6：35-36）。但耶稣超越这一切的相像，因为作为神的儿子，他完全像他的父一样，没有分毫的扭曲。形象，继承人，爱子。如四世纪神学家亚他那修所言：「圣子是父的全部。」【7】

　　圣尼克捍卫基督论

　　在圣诞老人雪橇和礼物袋的故事流行起来之前，关于圣尼克的故事可是相当不同。基督徒母亲喜欢用一位令人尊敬的主教的故事安慰孩子，他不是像摇果冻一样摇着自己的大肚皮，而是满脸泛着愤怒的红光，在尼西亚会议上抨击当时的大异端亚流派。

　　亚流多年来一直传播自己的异端思想：圣子不是永恒的，也不是神；他不过是被造物，神造了他去创造宇宙。因着这一教导导致的分歧，罗马帝国刚刚归信的皇帝康斯坦丁于公元325年召开了一次主教大会，在尼西亚商议此事。据说，圣尼克正是在那里听到亚流的主张，他无法抑制自己对这种亵渎的满腔怒火，冲着亚流就是一拳。

　　公平说来，亚流和他的追随者们的确试图本着圣经来争辩。例如，他们转向希伯来书1：5（引用了诗篇2）支持自己，神在那里说：「你是我的儿子，我今日生你。」【8】他们问：「那前一日呢？神成为他父亲之前呢？那时他必定不是子。」听起来聪明吗？当然，这不过是将一节经文断章取义，使之佐证他们的立场。使徒行传13：32-34中，保罗引用了同样的经文指向耶稣的复活（又在别处争辩耶稣「因从死里复活，以大能显明是神的儿子」（罗马书1：4）。假如希伯来书1：5的意思真是耶稣曾经不是圣子，那么使徒行传13：33就必定意味着这个时段是复活之前：他复活之前，都不是子。但神在耶稣复活之前就清楚宣明耶稣是神的爱子：在受洗和登山变像中，他两次公开称耶稣为他的爱子。诚然，耶稣在由马利亚所生之前就是圣子了，否则怎么能说神将他的儿子差往世界（加拉太书4：4；罗马书8：3；约翰福音3：17）？我们稍后看到的，是神对爱子说的话——「我今日生你」，这非但不用引起基督徒的担忧，反而可以带来至大的喜乐。

　　那么，圣尼克和其他反对亚流的人，为何会对他的教导如此愤怒？与甚嚣尘上的反基督教运动的主张——基督教不过是一群易怒偏执狂的历史——相反，这不是因为他们是思想狭隘的愚昧人，而是因他们具有深刻的洞察力，看到亚流扔掉了爱的上帝和恩典的福音，将之换成冷冰冰的偶像，不具有任何真正的恩慈。

　　按照亚流的主张，神造了子，以便为他处理棘手事宜：与宇宙打交道。这个主张应用深远：父并不真正爱子，子不过是他的一个雇工。假如圣经论到父对子的喜悦，那只能是因为子的工作做得不错。既然神不过是个雇主，这就是自然的逻辑。这样的神绝不是一个具有真正关系和衷心恩慈的慈父。

　　事实上，亚流的观点还有更令人担忧的含义：假如神不具有内在而永恒的爱，那么我们这些按神形象受造的人，又是由什么驱动呢？不是对他爱子的爱，即使他有这种缺乏。也许我们只需要做正确的事和正确的选择，我们不需要太多帮助也可以达成。如果神是亚流所说的神，我们自然是不需要重生和一颗新心了。

　　因此，基督教会在尼西亚聚集并达成共识，永远宣信圣子「与父为一」（of one being[homoousios] with the Father）。神并非雇佣子来帮忙，子也不是利用神来获得天堂的荣耀。他一直在父的旁边，他是永恒的爱子，表明了天上有一位最慈爱的父亲。他与我们分享的，超越了对神冰冷的认知，他与我们分享的是神儿女的身份！

　　「他是谁」改变了福音

　　即使对基督徒来说，忽视耶稣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我们本能地想到神、生命、恩典、实际，却很少停下来让耶稣去定义这一切。我们甚至可以持有一个「基督教世界观」，却仅仅把耶稣当做其中一个有趣的特征。我甚至可以有一个「福音」，其中耶稣只是带来一些真实好东西的快递员，那可能是救恩、天堂或是其他。但假如我们严肃对待他是神的爱子这一事实，这一切就必须改变。

　　首先，对父而言，没有什么比他更宝贵，也没有什么祝福比圣子更高、更好。在方方面面，他自己都必须是福音「至大的赏赐」（创世记15：1）。他是父与我们分享的宝藏。有时，我们发现自己厌倦了耶稣，愚蠢地幻想我们对他已经了如指掌，已经享尽了他里面的一切喜乐。我们变得在灵性上百无聊赖。但耶稣自永恒中就能够满足无限之神的心思意念，我们的无聊不过是瞎眼而已。如果父可以无限而永远地以耶稣为满足，那么他对于我们而言必定是全然充足、以至满溢，每一个处境都是如此，且永远如此。

　　其次，他的儿子身份——即他与父的关系——就是他与我们分享的福音和救恩。这关系是他的喜乐。如同父与我们分享他的爱子，子也与我们分享他与父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马太福音11章中，耶稣首先说：「一切所有的，都是我父交付我的。除了父，没有人知道子。除了子和子所愿意指示的，没有人知道父」（27节），然后说：「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我心里柔和谦卑，你们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因为我的轭是容易的，我的担子是轻省的」（28-30节）。他与父的关系就是他提供给我们的安息、轭和担子。认识父，在他面前柔和谦卑：这就是我们寻求的安息，是唯一容易的轭，唯一轻省的单子。如卢瑟福（Samuel Rutherford）所言，那些担这样担子的人，会发现这担子有如「鸟的翅膀、船的帆」【9】。

　　三位一体还是耶稣？

　　有些作者会对你说：「三位一体是一切基督教信仰的核心」【10】，而有些则说：「基督教桂冠之宝、其基石……是耶稣基督」【11】。这是不同作者的不同侧重？还是基督徒们糊涂了？

　　非也，这里并无什么矛盾或混乱：尊荣耶稣，就是尊荣三一神。因为我们若要谈论耶稣，就必须称他为神的儿子；是那启明父的道；是基督（「受膏者」），由圣灵所膏。换句话说，要讲耶稣，就不可能不讲三位一体，正是他将三一神表明出来。因此，三位一体并非耶稣的一个复杂补充，也不是给过了「信靠耶稣」这初级班的人准备的进阶课程。当我们思索三位一体，就是在追求更好地认识耶稣。

　　另一方面，如果要讲三位一体，就必须谈到父如何由圣子耶稣基督在圣灵的能力中显明出来。任何离开了耶稣的三位一体，都不过是一场哲学游戏。你可以发现许多这种变味的三位一体论，因为与耶稣脱节，全都沦为各人按自己喜好随意调味的商品。唯有耶稣将三一神启明出来，他向我们彰显神的爱和生命。我们信靠三位一体，必须始终以基督为中心。

　　移动太阳的爱

　　道自永恒发出，述说一位生命满溢的神。自永恒，圣子就被父珍爱，述说神无尽的慈爱。既然我们在耶稣里遇见的是这样一位神，那么他决定创世来传递他的生命与爱，就并不叫人费解。十八世纪布道约拿单·爱德华兹（Jonathan Edwards）的话令人难忘：「世界的被造似乎尤其指向一个目的：神永恒的圣子可以拥有一个新妇，他可以向之彰显其本性那无限的爱，他可以向她倾倒自己心中的谦卑、爱与恩典，使神因此得荣耀。」【12】

　　因此，作为神传出的道，承载着神满溢的爱，圣子成了创世背后的逻格斯，成为那「起初」，万有的根基——万有都是为他而造（歌罗西书1：17-18）。因此，藉着盘旋在水面上的圣灵的能力，道就发出。神说话，透过有能力的道，万物从无造出。如父论到子的话：「你起初立了地的根基，天也是你手所造的」（希伯来书1：10；引用诗篇102：25）。圣子成了一切被造物以先的首生的（歌罗西书1：15）。

　　遗憾的是，对于这里的福音，许多基督徒的理解中都有病毒。不容易察觉，却会吞噬掉他们在基督里的所有信心。这一病毒就是：暗中怀疑尽管耶稣是救主，却不真是万物的创造主。因此他们礼拜天歌颂耶稣的爱——那也是诚心的，但回到真实生活情境中，却不觉得这是基督的世界。就好像宇宙是一个中性的地方，基督教只是我们抹在现实生活上面的某种糖衣。耶稣沦为一种安慰物，好像属灵的巧克力一般，又像是一个假想的可以「拯救灵魂」的朋友，别无其他。

　　圣经里可没有这样弱小可笑的小基督。「万物是借着他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借着他造的」（约翰福音1：3）。如此，想象这位万有之上和以先的创造主，在「拯救灵魂」之外别无他是，实在是荒谬的。宇宙的主有一个普世的目的：更新他所造的整个世界，永远摧毁其中的邪恶。

　　既然万有都是借耶稣基督而有的（哥林多前书8：6），他是神创造的动因，继续托住和维系他所造的世界，那么他的匠心就遍布在我们的四周。从最小的海胆到最亮的星星，万物都盖有他荣耀的章。诸天述说他的荣耀，因它们是他的作品，仍然由他来维系。

　　他的性情如此深刻地镌写在宇宙中，以至于若是摒弃基督这位逻格斯，你就必须摒弃逻辑，堕入愚昧（诗篇14：1）。在他的世界中，我们越是对他有信心，就越能发挥我们的心智能力。我们也就越有逻辑、越有活力、更有想象力和创造力，因为我们是顺着创造的纹理在工作。

　　约拿单.爱德华兹对此非常重视。既然神创造是为要传递他自己，爱德华兹相信，宇宙就必定「充满神圣之物的形象，就好像语言充满话语一样」【13】。事物中最微小的细节，从蜘蛛到蚕，从彩虹到玫瑰，全都倾倒着关于基督及其道路的知识。例如，「太阳的东升西落，是一幅基督死亡与复活的意象，基督是世界的真光」【14】。「奶因其洁白，代表神话语的纯净。奶的芳香与滋养的本性，对于今世的圣徒而言是合宜的，他们就像需要奶的孩童。」【15】

　　改教家马丁路德说，这也是为什么创世记2：1说，天地万物都造「齐」了，因为「神造万物，成为一支活跃整齐的大军，持续为我们与邪恶奋战」【16】。这即是说，它们体现了可以击败控告者魔鬼之谎言的真理：太阳每日清晨驱散黑暗，我们因此可以默想基督的恩典、美丽与得胜；通过饮水，我们感到他是如何解我们的饥渴；透过我们免费呼吸的空气，我们经历他敞开的慷慨之手，等等等等。

　　「若不是神的恩典，死的就是我」

　　英国改教家布拉德福德（John Bradford）看到囚犯被处决时，他说出了这句话。他知道死亡是罪当得的工价，尽管他最终也会被处决，虽然并不是因为犯罪。1555年，因血腥的玛丽皇后逼迫福音派信徒，布拉德福德被烧死在史密斯菲尔德。被绑在木桩上时，他转向同为殉道士的李约翰（John Leaf）说：「弟兄，请安心，我们今晚就要赴主那欢乐的宴席了。」

　　大部分基督徒用餐时都会感谢神，记念他的供养。但布拉德福德却视生活的每个方面为对福音的提醒。早晨起床，他会「想起永恒的复活那极大的福乐……在漫长的黑暗之后，看见了最清澈的光和最明亮的清晨」。看到太阳，他会赞美光的主。起床，他会想到基督使我们复活。穿衣，他会祷告：「基督啊，用你自己来遮盖我」，并记念「我们与基督联合……基督遮盖我们」。吃肉时，他会将之与吃基督的身体对照。回家时，他会想到「回到我们永恒、安宁和最喜乐的家时，会是多么喜乐的回归」。脱衣就寝时，他会想到「脱去旧人和旧人的私欲」，预备自己迎接死亡的安眠：「就如你不惧怕上床睡觉，你也不必惧怕死亡。」【17】

　　对于布拉德福德而言，这是基督的世界，我们若是常常记住这一点，必会活得最快乐。

　　一首古歌的回响

　　维多利亚时代有一种古老的论调：基督教只不过是对异教的回收，最好的思想也不过是窃取和改写而来。毕竟，许多人类学家都兴奋地攻击基督教说：古埃及、希腊和罗马都有童女生子和神明死而复活的传说，奥菲斯下到哈德斯去营救他的新娘，酒神巴克斯就是女人所生，奥西里斯是一个「复活的」神。这些听起来难道不耳熟吗？与耶稣难道不是太过相似？

　　路易斯（C.S. Lewis）仰慕这些神话传说，童年时期迷恋北欧的光明与欢乐之神巴尔德。归信基督教后，路易斯逐渐看到这些相似之处的问题。毕竟，既然这是基督的世界，那么我们幻想和讲的故事，当然会与他有共鸣。他定义了终极的实际，我们没有能力进行真正的改动。我们可以幻想一个全新的世界，但那些世界绝不会是完全崭新的。要想显得真实，它们必须取用一些实际，而那些都是由基督这位创造主决定的。因此，我们的故事里总是充满了像蛇一样的恶人，悲剧和痛苦的少女，与黑暗争战的勇敢少年英雄——他会在争战中受伤，最终获胜，娶了那个女孩，从此过上幸福生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正是基督的故事。

　　当路易斯读荷马，读到只有喝一口献祭之血，才能使鬼魂恢复理性，他视其为「异教对真理的幻想中最惊人的一个」。【18】他转向柏拉图的《理想国》，柏拉图「要求我们想象一个完美正直的人，被周围的人当成大恶棍来对待。他尽管完美，却被束缚、鞭打和刺透（波斯人的十架酷刑）。在这一段中，基督徒开始擦眼睛，这是怎么了？又一个巧合？但这里看到的，却无法称之为巧合。」【19】

　　或是拿维吉尔（Virgil）的《第四牧歌》（Fourth Eclogue）举例。尽管写于耶稣诞生几十年前，但它却惊人地讲到一个来自天堂的孩子诞生的故事，这孩子要开启一个新的黄金纪元。路易斯经常在圣诞节读这一段，神话也可以被人享受，而非恐惧。因为并非基督教与神话合起来代表着某种比它们更加原始的东西，表明基督教不过是人类的又一个幻想。这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人类学家的观点：诸神的死和复生真的是关乎季节的更迭，从冬季的死亡到春季的复生。并非如此，四季生死的更迭，其实象征着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它们那战胜死亡的创造主。

　　如切斯特顿（G.K.Chesterton）所说：

　　这意味着基督教满足了「神话传说对于罗曼史的期待和追寻，因为它是一个故事；也满足了哲学对于真理的追寻，因为它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理想的角色必须是一个历史人物——没人会觉得阿多尼斯或潘这些希腊神明是真实的历史人物。但基督不仅是历史人物，同时也符合理想人物的特质，甚至满足了人类赋予其他理想人物的特质。这也是为什么基督既是祭物，又是丰筵；既是葡萄树，又是太阳——他成就了所有偶像的功能与角色。」【20】

　　亚伯拉罕、以撒和雅各的神

　　创世记第一章的第六和最后一天，神的话在创世中最后一次发出：「神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像，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26节）。然后呢？道如今要做什么呢？当然，现在他需要托住这个宇宙，但他维系宇宙，绝不仅仅是为了宇宙的缘故，只是此时离伯利恒的马槽还有很长时间。他是神的道，他永远不会静止。神正是透过他对他所造的人说话，他的父若是没有他就不会行动，他亦似乎迫不及待要与他的百姓同在。

　　约翰在约翰福音开头介绍了道之后，他紧接着写道：「从来没有人见过神」（约翰福音1：18）。若是他在那里停笔，这卷福音书就会在每一间犹太会堂里成为笑柄，因为不必细读旧约就会发现，成千上万的人确实看见了神。雅各与神摔跤后，宣称他面对面看见了神（创世记32：30）；我们读到，耶和华经常面对面与摩西说话，好像人与朋友说话（出埃及记33：11）；西奈山上，摩西与亚伦、侄儿和以色列七十个长老一起看见了以色列的神（出埃及记24：10）；参孙的父母呼喊他们见到了神（士师记13：22），以赛亚也说：「祸哉，我灭亡了……因我眼见大君王万军之耶和华」（以赛亚书6：5）。

　　有时候，所见之景被描述为「耶和华的荣耀」，正如以西结「起来往平原去，不料，耶和华的荣耀正如我在迦巴鲁河边所见的一样，停在那里」（以西结书3：23）。出埃及记中，耶和华的荣耀向全体以色列百姓显现，这群人有成千上万（利未记9：23；出埃及记16：10）。因此，约翰接下去的话很重要：「从来没有人看见神。只有在父怀里的独生子将他表明出来」（约翰福音1：18）。他们看到的究竟是谁？不是父上帝，而是父怀里的独生子：那道、圣子、神的荣耀。旧约有时称他为「耶和华的使者」，但并非一个受造的天使，而是被耶和华差为使者，明显是神自己。耶和华的使者以耶和华和神的名义说话，也被如此称呼（创世记16：10-13；出埃及记3：2-15）。雅各奉他的名祝福，称他为他的神和拯救者（创世记48：15-16）。他被称为将以色列带出埃及的那一位（士师记2：1）。

　　然而，圣子并非旧约中一个跑龙套的角色，偶尔随机冒出来，逗我们开心。这种印象往往来自有人说与雅各摔跤的神/人气喘吁吁（创世记32：24-30），或是那位突然冒出、在火炉中加入沙得拉、米煞、亚伯尼歌的「好像神子」的第四个人（但以理书3：25）。这种印象视圣子的出现为闻所未闻的怪事，是个例外，因为旧约的神只有父（或更糟，只是某种「一般意义上的神」）。这种观点的问题在于，它倾向于视耶稣为后来的，是新约对「真」神的一个补充和附录。结果就是，我们很害怕耶稣背后的这位「真」神究竟是什么样的。

　　然而，耶稣的自我宣称却不一样。他的宣言表明，他很具体就是以色列的耶和华神自己，成了肉身。他在约翰福音8：58说：「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还没有亚伯拉罕，就有了我（before Abraham was born,IAM）。」他将神的名号「我是（I AM）」用在自己身上，因此，他会向他的百姓显现、讲话，与他们同在，也就不足为奇。因为他就是从「耶和华」面前出去的「耶和华」（创世记19：24）。他是被「万军之耶和华」差遣的那位「万军之耶和华」（撒迦利亚书2：8-9）。他是忠心的信徒一直信靠的那一位。如加尔文所说：「神从未在基督之外启示过自己，离了这位中保，神也从不曾向古人彰显过恩慈，也从未赐给他们其他恩典的盼望……因此，一切敬虔之人的盼望都唯独寄托在基督身上。」【21】

　　换句话说，基督「公元前」在做什么？他是在尝尝将要发生之事的含义——做救主、君王、先知、祭司和祭物，他要成为并成就这一切。作为耶和华的道，他将神启明。他要审判邪恶（创世记19：24），他要拯救他的百姓（以赛亚书63：9；犹大书5），引导他们经过旷野，用吗哪喂养他们，保护他们战胜仇敌。他甚至与他的百姓有过亲密的团契和相交（创世记18：1-8；出埃及记24：10-11）。毕竟，他是他百姓的新郎，如最深情的丈夫一般爱他们（以赛亚书62：5）。

　　他还是他们的中保和代祷者，如人为朋友恳求一般为他的百姓祈求（约伯记16：20-21；撒母耳记上2：25）。这样，我们就更加清楚地看到，他是如何展望和期待将要来的一切。士师记中，耶和华的使者向参孙的父母显现，他们献祭时，「见火焰从坛上往上升，耶和华的使者在坛上的火焰中也升上去了」——就好像他就是祭物一样（士师记13：20）。约拿单.爱德华兹论到这经文说：

　　「基督在此向玛挪亚显现，既呈现了他的道成肉身，又呈现了他的死：道成肉身在于他以人形显现，死与受难则体现在此处的献祭中，基督在祭坛的火焰中升上去——暗示他就是那必须向神献上的伟大祭物，在神的忿怒中成为馨香的祭，就好像羊羔在火中被焚烧与升上天空一样。」【22】

　　既然他就是至圣所中要「从云中显现在施恩座上」的那一位（利未记16：2），我们就可想象他是如何看着大祭司的工作，如何看着每次献祭所撒的鲜血，思想摆在他前头的使命。

　　看哪，你的王到你这里

　　然而，尽管他可以从埃及拯救他的百姓，从天上赐他们食物，甚至来与他们同在，他还是想要更多，我们也需要更多。他想要、我们需要这一切事物所指向的实际：真正的拯救，能带来永生的灵粮，他为我们的益处与我们同在。因此，神赐下这样的应许：「必有童女怀孕生子，给他起名叫以马内利」（以赛亚书7：14）。

注：
1.托伦斯（Thomas F.Torrance），爱我们的基督（The Christ Who Loves Us），《为基督燃烧：点燃侍奉的异象》（A Passion for Christ: The Vision That Ignites Ministry）,威孚与斯塔克出版社（Wipf & Stock）2010年出版，17页。
2.《夏诺克作品集》（The Complete Works of Stephen Charnock）,爱丁堡雅各尼科出版社（James Nichol）1865年出版，4：91。
3.《夏诺克作品集》，4：163。
4.《马丁路德大要理问答》（Luther's Large Catechism），圣路易斯康科迪亚出版社（Concordia）1978年出版，77页。
5.《史比士作品集》（The Works of Richard Sibbes）,爱丁堡雅各尼科出版社1862-1864年出版，2：230。
6.沃德豪斯（P.G. Wodehouse），《夏日的闪电》（Sumemr Lightning），伦敦赫伯特.杰金斯出版社（Herbert Jenkins）1929年出版，第7页。
7.亚他那修，《反亚流主义》，3.67。
8.本书引用圣经经文中的斜体均为我的添加。
9.卢瑟福致肯莫尔女士信（Samuel Rutherford to Lady Kenmure），1636年11月22日，《卢瑟福书信集》（Letters of Samuel Rutherford），爱丁堡真理旌旗出版社（Banner of Truth Trust）1973年出版,43页。
10.里弗斯（Michael Reeves）,《良善的上帝》（The Good God: Enjoying Father, Son and Spirit），潘特诺斯特出版社（MiltonKeynes: Paternoster）2012年出版, xiv。
11.参引言部分。
12.《约拿单.爱德华兹作品集》（The Works of Jonathan Edwards），纽黑文与伦敦耶鲁大学出版社（Yale University Press）1957-2008年出版，25：187。
13.《约拿单.爱德华兹作品集》，11：152。
14.《约拿单.爱德华兹作品集》，11：64。
15.《约拿单.爱德华兹作品集》，11：93。
16.《马丁路德作品集》(Luther's Works)，圣路易斯康科迪亚出版社（Concordia）1957-1986年出版，1：74。
17.《布拉德福德作品集》（The Writings of John Bradford）剑桥CUP出版社（CUP）1848年出版, 1:230–42。
18.路易斯（C.S.Lewis），《诗篇默想》（Reflections on the Psalms）伦敦Bles出版社（Bles）1958年出版，32页。
19.路易斯，《诗篇默想》，89页。
20.切斯特顿（G.K.Chesterton）,《永恒的人》（The Everlasting Man），伦敦霍德与斯塔顿出版社（Hodder & Stoughton）1925年出版，248页。
21.约翰.加尔文，《约翰福音注释》，5：23。《基督教要义》，2.6.2-3，参4.8.5。
22.《约拿单.爱德华兹作品集》，9：197-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