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爱
三位一体的神创造了一个美善的宇宙,一个美丽、喜乐、和谐和有爱的地方。宇宙仍然是好的,我们仍然享受这一切,但如今,和谐已经被憎恨损伤,喜乐被痛苦侵蚀,美丽也被死亡玷污。到底哪里出了错?或者换句话说,当亚当夏娃在创世记第三章中犯了罪,使我们需要救恩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实际上取决于原初的「完美正确」到底是什么。而「完美正确」到底是什么,则取决于你的神是怎样的。例如,对于单一位格的神而言,这个神并非出于爱而创世,他创世只是为了统治和被人服侍。不论哪一种,「完美正确」不过意味着正确的行为表现。假设神是这样的,那么哪里出了错呢?很简单,亚当夏娃做了神禁止他们做的事。他们没有顺服。在某种层面上,这正是我们在创世记第三章看到的:耶和华神命令亚当不要吃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但是亚当夏娃吃了。
然而,这个答案并没有真正触及根本。在圣经中,罪是一种比我们的行为更深的东西。诚然,我们可以做「对的」事,但却不比粉饰的坟墓好多少,外面干净,内里腐烂。爱德华兹认为,即使是魔鬼也可以在行为正确的肤浅意义上做「正确」的事:
「魔鬼曾因害怕受苦而表现虔诚。路加福音8:28记载:『他见了耶稣,就俯伏在他面前,大声喊叫,说,至高神的儿子耶稣,我与你有什么相干。求你不要叫我受苦。』这是一种外表的敬拜,魔鬼表现虔诚,他祷告了。他也以谦卑的姿势祷告,在基督面前俯伏。他的祷告充满热忱,他大声呼喊。他也用了谦卑的表述——「求你不要叫我受苦」,采用一种尊重、尊敬和敬畏的语气——「至高神的儿子耶稣」。」[1]
这就是单一位格的神的问题:如果罪只关乎行为正确,那么此处的魔鬼并没有在犯罪。
如果我们从三位一体的神开始会如何?这会如何改变创世记第二章中的「完美正确」?又会如何改变创世记第三章中的「错误问题」?创世记1:27说:「神就照着自己的形像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像造男造女。」我们是照着神的形象受造,这的确意义非凡而深远。然而,我们按他的形象受造的神,是三一的神,且神就是爱,这也是整本圣经所不断见证的。按照这位神的形象受造,我们被造以和谐的关系为乐,爱神并彼此相爱。因此,耶稣教导,律法中第一也是最大的诫命,就是尽心、尽性、尽意爱主你的上帝,其次就是爱人如己(马太福音22:36-39)。这正是我们被造的目的。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并非亚当夏娃停止了去爱,他们受造成为有神形象的去爱的人,这是他们无法扭转的。相反,他们的爱方向逆转了。使徒保罗论到罪人时,他形容他们是「因为那时人要专顾(爱)自己,贪爱钱财……爱宴乐不爱神」(提摩太后书3:2-4)。我们仍然是会去爱的人,只是我们的爱扭曲了,误入歧途。我们被造要爱神,却转而爱自己和神以外的任何事物。这正是我们在亚当夏娃的原罪中看到的。夏娃摘下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并吃了,这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爱——为自己获取智慧——超过了她对神的爱。
「于是女人见那棵树的果子好作食物,也悦人的眼目,且是可喜爱的,能使人有智慧,就摘下果子来吃了」(创世记3:6)。问题比她的行为本身更深,比外在的不顺服更深。她的属罪之举,不过是她内心转向的外在显露:如今她渴望禁果,超过渴望神。雅各说,这正是一切罪的原理——源自我们的私欲,源自我们的错爱:「但各人被试探,乃是被自己的私欲牵引诱惑的。私欲既怀了胎,就生出罪来。罪既长成,就生出死来」(雅各书1:14-15)。
以西结为推罗王作的哀歌也出现了类似主题。耶和华在那里对王说:「你曾在伊甸神的园中,佩戴各样宝石,就是红宝石,红璧玺,金钢石,水苍玉,红玛瑙,碧玉,蓝宝石,绿宝石,红玉,和黄金。又有精美的鼓笛在你那里,都是在你受造之日预备齐全的。你是那受膏遮掩约柜的基路伯。我将你安置在神的圣山上。你在发光如火的宝石中间往来」(以西结书28:13-14)。他所佩戴的这些珍贵的金银宝石,显然让我们想起以色列的大祭司,他在会幕的约柜前侍奉时,金色的衣服上佩戴着十二颗宝石。约柜上有两个金色的基路伯,它们的眼睛定睛注视着施恩座(约柜的盖子),那是耶和华的宝座(利未记16:2;撒母耳记上4:4)。
然后以西结书里话锋一转,问题出现了,主对这基路伯说:「你因美丽心中高傲,又因荣光败坏智慧,我已将你摔倒在地,使你倒在君王面前,好叫他们目睹眼见」(以西结书28:17)。换句话说,如同夏娃的渴望转向了自己,基路伯的眼目也转向了自己。这正是伊甸园中发生的问题,这是神的园子,但那些被造要享受神荣美的人,转而去享受自己的美。心灵里爱的渴望与欲求,从神转向了他们自己。因此,他们如今不再奔向神,而是躲避他的面。
约翰.弥尔顿试图在《失乐园》中捕捉这一转向,他描写夏娃对自己倒影的迷恋,以此埋下不幸的伏笔。夏娃摘禁果之前,已经将目光转向自己。在平静如镜的湖边,夏娃弯腰服侍自己的倒影:
「我屈身窥视,看见发光的水里出现一个和我相对的形像,屈身看我。我一惊退,它也惊退;过一会儿,我高兴地再回头观看,同时,它也回头看我,眉眼之间,似有回报我以同情和爱恋之意。
我对它凝视,直到如今,因徒劳虚幻的愿望憔悴。」[2]
正如父一直向外望着圣子,反之亦然,夏娃也被造向外看,有神的样式,享受神为一切美善和生命的源头。但夏娃转向自己、只爱自己,因此从神的形象转向魔鬼的形象。
两种不同的福音
每个人都喜欢讲道「扎心」的讲道人,但再没有比伯拉纠的讲道更扎心的了。五世纪之交,他就像一把崭新的扫帚一样抵达罗马,抨击不道德行为,强烈呼召基督徒过清洁的生活。这一切都很扎心。
然而,当聪明的希坡主教奥古斯丁察看伯拉纠的教导时,却意识到伯拉纠尽管用的都是基督教预言,但他根本上误解了神与福音的本质。伯拉纠教导,我们做错了——这就是问题所在,但假如我们想进天堂,就必须开始做正确的事。伯拉纠不教导我们被造是要认识和爱神,因此对他来说,基督徒生活的目标不是享受神,而是利用神,因为神可以用道德做价签向我们兜售天堂。
奥古斯丁的视角多么不同!认识神是本质为爱的三一真神,他主张,我们被造并非仅仅按照神的道德准则生活,盼望进入一个神不在其中的天堂。我们被造是要在他完美的团契中找到安息和满足。此外,我们的问题并不主要是行为不当,而更是我们被诱惑去错误地爱。奥古斯丁主张,我们是按照本质为爱的神的形象受造,因此总是由爱驱动——这也是为什么亚当夏娃不顺服神。他们犯罪,是因为他们爱其他事物超过神自己。这也意味着,仅仅扭转我们的行为——如伯拉纠所言,是不会有所改善的。我们需要更深的东西:我们的心必须转向。
大约一千年后,马丁路德采纳了奥古斯丁的思路,将罪人定义为「一个转向自我的人」,不再是如神一般向外去爱,不再是仰望神,而是向内凝视自我、自我痴迷和着魔。这样的人可能具有道德和宗教的行为表现,但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内在根深蒂固的自爱的外在表达。
在理解亚当夏娃堕落的本质上面,三位一体神的本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转折作用。这意味着,所发生之事比违反规则或行为不当更加深刻:我们扭曲了爱,拒绝了他,就是那位造我们去爱并被他所爱的神。
神如此爱……
令人震惊的是,正是这种对神的拒绝,引出了他爱的极致深度。在神对罪的回应中,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地一窥神的本性。「没有爱心的,就不认识神。因为神就是爱。神差他独生子到世间来,使我们借着他得生,神爱我们的心,在此就显明了。不是我们爱神,乃是神爱我们,差他的儿子,为我们的罪作了挽回祭,这就是爱了」(约翰一书4:8-10)。
那位本质为爱的神,差遣他永生的爱子为我们的罪赎罪,斩钉截铁地向世界表明了他之所是,他就是爱。如此,透过差遣圣子拯救我们,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看到,三一神是多么慷慨和舍己。
没有十字架,我们将永远无法想象,「神就是爱」,具有怎样的意义、深度和严肃性。「主为我们舍命,我们从此就知道何为爱。我们也当为弟兄舍命」(约翰一书3:16)。在十字架上,我们看到了神的爱那伟大的圣洁,他纯粹的爱,其光明要摧毁罪与恶的黑暗。在十字架上,我们看到了他爱的强度与程度,看到这完全不是一种平淡无味的东西,而是极其强烈与坚强,可以直面死亡,与邪恶争战并赐下生命。基督并非被迫违背自己的意志,被拖到自己没有选择的十架受难中。没有人取他的性命,他说,「没有人夺我的命去,是我自己舍的。我有权柄舍了,也有权柄取回来。这是我从我父所受的命令」(约翰福音10:18)。耶稣舍己的爱是完全不受约束和自由的,他不是出于任何必须,而是完全出于他是谁,他是父的荣耀所发的光辉。透过十字架,我们看到一位乐意舍己的神。
然而,父为什么要向我们差遣他的爱子?约翰福音3:16给出了一个充分的理由:「神(如此)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这已经足够惊人,然而约翰福音后面,耶稣讲了一个更原初、更有力的原因。他在向天父的祷告中说:「公义的父阿,世人未曾认识你,我却认识你。这些人也知道你差了我来。我已将你的名指示他们,还要指示他们,使你所爱我的爱在他们里面,我也在他们里面」(约翰福音17:25-26)。
也就是说,父差遣圣子将自己显明出来、被人认识。这并不是说,他只想下发一些关于自己的信息,而是要父对子永恒的爱能在那些信他的人里面,如此我们也能以圣子为乐,如同父一直以子为乐。因此,这是一个任何单一位格的神都无法提供的救恩,哪怕他们想也做不到。父是如此喜悦他对圣子永恒的爱,以至于渴望将这爱与一切相信的人分享。终极意义上,父差遣子,是因父是如此爱子——想要分享这爱与团契。他对世人的爱,正是源自他对圣子大能的爱。
实际上,就在前面的经文中,耶稣更加开门见山,对父说:「你所赐给我的荣耀,我已赐给他们」(约翰福音17:22)。这些话足以使人心脏病发作,因为以赛亚书42:8中,耶和华清楚强调说:「我是耶和华,这是我的名。我必不将我的荣耀归给假神【译注:英文『I will not give my glory to another』】」如此,耶稣如何能赐给人他的荣耀呢?然而,以赛亚书42章的耶和华神并非一个单一位格的神,自我中心,拒绝分享并埋怨道:「我必不将我的荣耀归给他人」。以赛亚书42章中,耶和华是在论到他的仆人,他所拣选、用圣灵所膏的哪一位(1节)。因此,父是在指着受膏的圣子而言,他不折断压伤的芦苇,不吹灭将残的灯火(3节;参马太福音12:15-21,耶稣论到以赛亚预言的应验)。事实上,耶和华转而直接对他说:
「我耶和华凭公义召你,必搀扶你的手,保守你,使你作众民的中保,作外邦人的光,开瞎子的眼,领被囚的出牢狱,领坐黑暗的出监牢。我是耶和华,这是我的名。我必不将我的荣耀归给假神,也不将我的称赞归给雕刻的偶像」(以赛亚书42:6-8)。
换句话说,父非但没有私藏自己的荣耀,反而白白而完全地将它给了圣子。事实仅仅在于,除了圣子,他不会给别人。
现在,这仍然像是一种有限的慷慨。当然,这比单一位格的神完全拒绝分享要好,但它的排他性仍然不足以像好消息一般击中我们的心,让我们欢喜。然而实际上,这恰恰是三一神的救恩比其他神的救恩无限卓越的原因所在。因为父将他所有的荣耀、爱、祝福和自己唯独给了圣子——然后他差遣圣子与我们分享他的丰盛。「你所赐给我的荣耀,我已赐给他们。」
因此,父并非从远方播撒祝福,他的救恩并不遥远,我们并非只是被我们的创造主怜悯和宽恕。相反,他把所有祝福都倾倒在爱子身上,然后差遣他到我们中间,以便我们也能分享他荣耀的丰盛。父是如此深爱,以至于他渴望让我们进入他与圣子享有的那爱的团契。这就意味着我可以认识神的真正所是:他是一位父。实际上,我可以视这位父为我的父。
这如何可能呢?我的创造主,怎会待我如带他的爱子一般呢? 我们的大祭司
约翰福音17章着实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段经文传统上被称为耶稣「大祭司的祷告」,因为它呼应了旧约以色列的大祭司的工作,例如摩西的兄弟亚伦。大祭司被任命代表神的百姓进到神的面前,尤其要在每年一度的赎罪日带着血到耶和华面前。
关于以色列的大祭司,首先他们必须是利未支派的以色列人,具有上帝子民的血脉。其次,神的儿子从天降下,成为那真正的、终极的大祭司,取了我们的血肉,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儿女既同有血肉之体,他也照样亲自成了血肉之体。特要借着死,败坏那掌死权的,就是魔鬼。并要释放那些一生因怕死而为奴仆的人。他并不救拔天使,乃是救拔亚伯拉罕的后裔。所以他凡事该与他的弟兄相同,为要在神的事上,成为慈悲忠信的大祭司,为百姓的罪献上挽回祭」(希伯来书2:14-17)。
对于每一个大祭司来说,每年最重要的事件便是赎罪日(利未记16)。在那一日,他将象征性地献上山羊为祭,这山羊象征为百姓的罪而死。然后他会将山羊的血带到会幕里神的面前。当然,这只是一个预表,「因为公牛和山羊的血,断不能除罪。所以基督到世上来的时候,就说,神阿祭物和礼物是你不愿意的,你曾给我预备了身体」(希伯来书10:4-5)。
在那真正的赎罪日,属天的大祭司耶稣要在十字架上献上自己的身体为祭,而不是山羊。他的身体正是与我们一样的血肉之躯。
「当我仰望十架,便看到三一真神」
问题在于,十字架上挂着的是圣子。父在他的大爱中差遣圣子,子乐意行天父的旨意,分享父的慈爱。诚然,这爱与喜悦使得圣子意志坚决、不可拦阻。他决意前往耶路撒冷受死,斥责彼得的拦阻。他因这念头而战兢,但舍弃生命完全是他自己的意志(约翰福音10:18)。对圣子来说,他既是大祭司,又是赎罪祭,透过圣灵将自己献给圣父(希伯来书9:14)。
这意味着,这位神在成就救赎之工时,没有使第三方受难。受死的是神的羔羊——圣子。这意味着救恩的全部贡献者就是神自己,除他以外没有别人:父、子、圣灵做成了救恩全部的工作。到这里,假如神不是三一的,假如不存在圣子,不存在神的羔羊为我们而死,那么我们将需要自己为罪赎罪。我们必须提供赎罪者,因为神无法提供。但是,哈利路亚!神的确有个儿子,他也在无限恩慈中为我们舍命,付上罪的赎价。正是因为神是三一的,所以十字架才是如此的好消息。
耶稣的受难要到约翰福音19章才会出现,然而在约翰福音17章中,耶稣表明了将要做成的一切。在这一章中,耶稣从事了大祭司工作中更寻常的工作——依赖于赎罪日献祭之举的工作。这是什么工作?每天,大祭司都要到会幕里,在神面前献上馨香的香(出埃及记30:7-10),他要穿上金的胸牌,上面镶有12颗宝石,每一颗宝石都刻着以色列一个支派的名字(出埃及记28:15-29)。因此,大祭司等于是将神的百姓刻在心上,进到耶和华面前。
耶稣在约翰福音17章所做的正是这件事:他带着祷告的馨香到父上帝面前(献在神面前的味道愉悦的香象征着祷告,诗篇141:2;启示录5:8)。他这么做,是将神的百姓放在心上:「我不但为这些人祈求,也为那些因他们的话信我的人祈求」(约翰福音17:20)。换句话说,正如以色列的大祭司象征型地用胸牌将神的百姓带到神面前,基督也在他里面将我们带到神面前。圣子上帝从父而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为我们而死——皆是为了将我们带回到天父那里,就像大祭司胸前的宝石。
耶稣为他百姓的第一个祷告是「使他们都合而为一。正如你父在我里面,我在你里面,使他们也在我们里面。叫世人可以信你差了我来。你所赐给我的荣耀,我已赐给他们,使他们合而为一,像我们合而为一。我在他们里面,你在我里面,使他们完完全全的合而为一。叫世人知道你差了我来,也知道你爱他们如同爱我一样」(21-23节)。耶稣作为我们的大祭司献上这样的祷告,是完全合宜的,因为诗篇133开头说:「看哪,弟兄和睦同居,是何等的善,何等的美。这好比那贵重的油,浇在亚伦的头上,流到胡须,又流到他的衣襟」(诗篇133:1-2)。
这首诗篇指向亚伦作为大祭司的就任典礼,神圣的膏油要倾倒在他头上(利未记8:12)。基督(「那受膏者」)也会在洗礼上被圣灵所膏。如同膏油从亚伦的头流向全身,圣灵也会浇灌基督,从基督我们的头到他的身体——教会。因此,我们也会成为「他恩膏的共同领受者」[3]。父透过圣灵永恒地爱子,如今也会膏抹信徒,「使他们合而为一,像我们合而为一」(约翰福音17:22)。与神合而为一,彼此合而为一。
这就是好得无比的救恩。实际上,救恩越具有三一性,就越甜蜜。因为我们不仅在圣子里被带到父的面前,而且还领受了膏抹圣子的圣灵。耶稣在约翰福音16:14指着圣灵说:「他要荣耀我。因为他要将受于我的,告诉你们。」圣灵将圣子所有的变成我们所有的。当圣灵在耶稣受洗时将在他身上,耶稣听到父从天上宣告的声音:「这是我的爱子,我所喜悦的。」但如今,同样的儿女之心的圣灵也降在我身上,同样的话也适用于我:在基督我的大祭司里面,我是一个被收养的、蒙爱的、蒙圣灵所膏的儿女。如同耶稣在约翰福音17:23对天父所说:「你爱他们如同爱我一样。」如此,正如圣子将我带到父的面前,我在圣灵里也可以大胆无惧地呼叫「阿爸父」,因为我如今已经白白分享他们的团契:至高者是我的父,圣子是我的长兄,圣灵不再仅仅是耶稣的安慰者,也是我的保惠师。
如圣子一般被爱
约翰福音1:18形容圣子为在父的怀里或膝上。我们永远不敢想象,但耶稣宣告说,他盼望所有信徒都能与他同在那里(约翰福音17:24)。这实在是父差遣他的原因,即我们这些弃绝神的人能够被带回家,不是仅仅作为受造物被带回,而是作为儿女,享受圣子一直享受的丰盛的爱。
巴刻曾经写道:「如果你想判断一个人对基督教的理解程度,就去看看他对于做神的儿女、以神为父有多大理解。如果这不是驱动和主导他的敬拜、祷告和整个生活的主要意念,那就意味着他并不十分理解基督教的真谛。」[4]的确,当一个人自由而自信地称全能者为「父」时,这表明他们对神的本性有着美丽而根本的理解,也理解了他们得救意味着什么。这是何等地吸引与捕获我们的心灵归向上帝!因为神这位父竟然愿意分享、也喜悦分享他对圣子的爱,因此也能成为我们的父,这个事实是在表明了他的慈爱与良善是何等深不可测。
并且,他向我们提供这一特权,实在是欢欢喜喜、毫不迟疑的。每当有人信主,基督徒常常笑着说,天上的天使也会欢喜(指向路加福音15:10)。但路加福音15:10的真正意思是,在神的天使面前,会有因罪人悔改而来的欢喜。天上谁会在神的天使面前?当然是神自己。首先也最为罪人悔改欢喜的,是神自己,他喜悦将爱倾倒在那些曾经拒绝他的人身上。
知道神是我们的父,不仅可以奇妙地使我们对神的认知变得欢喜起来,而且还给我们带来最深的安慰和喜乐。它所蕴含的尊荣是叫人目瞪口呆的。成为一个有钱国王的孩子是件美事,但成为宇宙君王的最爱则叫人哑口无言。显然,这位神的救恩甚至比饶恕更好,也显然更安全。其他神或许能提供饶恕,但这位神却欢喜迎接我们成为他的儿女,永远不会让我们离开。(因为儿女不会因为调皮而被父母断绝关系。)他所提供的,不是一种「他爱我、他不爱我」式的关系,我需要努力使自己维持他的好感,用无可挑剔的行为来维系自己所得的恩惠。非也,「凡接待他的,就是信他名的人,他就赐他们权柄,作神的儿女」(约翰福音1:12),因此,我们是安全的,可以永远享受他的爱。
只需想一想圣子是谁:他是被父永恒而完全所爱的那个儿子,父永远不会节制或放弃对圣子的爱——而圣子来正要分享这爱,如同天父所愿。因为耶稣并不以称呼我们兄弟为耻(希伯来书2:11),他的父也不以作我们的父为耻(希伯来书11:6)。没有什么可以比到天上的施恩座面前能带来更大的信心和喜乐。「你看父赐给我们是何等的慈爱,使我们得称为神的儿女。我们也真是他的儿女。世人所以不认识我们,是因未曾认识他」(约翰一书3:1)。
父亲与元首的区别
现在想象一个不是父、子、圣灵的神,他绝对不会提供这样一种救恩。如果神不是一位父,那么他将永远不会赋予我们做他儿女的特权。如果他并不享受与圣子永恒的团契,那么他又怎能与我们有任何团契呢,甚至他怎会知道团契是什么样的。例如。如果圣子是一个被造物,并非在永恒中「父怀里的独生子」,在永恒中为父所知、为父所爱;那么他能与我们分享怎样的与父的关系呢?如果子自己就从未与父亲近,又怎能使我们与父亲近?
如果神是单一位格,那么救恩的面貌就将完全不同。他或会容许我们生活在他的统治和保护之下,但却是带着无限的距离,例如透过中间媒介接近他。他或许可以提供饶恕,但永远不会提供亲密。既然他本性不是永恒的慈爱,那他还会以自己为代价处理罪,白白提供这样的饶恕吗?大概不会。我们将保持有距离的雇佣关系,永远不会听到圣子对父的金玉良言:「你爱他们如同爱我一样。」
但这位神却亲自来到我们这里,父乐意分享他对子的爱,差遣圣子,以便我们在他里面能被带回父的怀抱,在那里,我们可以透过圣灵呼叫他「阿爸父」。
讨厌神、爱天父
改教家马丁路德清楚知道,神的父亲身份会在多大程度上改变救恩的形态,以及我们对神的认知。作为一名修士,他的思想充满了「神是公义的、恨恶罪恶」这样的知识,但他却无法进一步看到神是谁——他的义到底是什么,以及他为什么恨恶罪。
结果就是,他说:「我不爱神。是的,我讨厌那个惩罚罪人的公义上帝,并且私底下,如果我不是亵渎神,也一定是牢骚满腹,我对神很生气。」[5]他不知道神是一位恩慈而乐意的父亲,一位将我们带到他身边的父;路德发现他无法爱神。他和其他修士将自己的感情转而给了马利亚和其他各种圣徒,他们爱的是这些人,会向这些人祷告。
当他逐渐看到神是一位有为父心肠的神,乐意分享,赐给我们他的义、荣耀和智慧时,他的光景逐渐改变。他在后来的人生中回想当年时,反思到,当年作为一名修士,他并非在敬拜正确的神。他接着说,只视神为创造主和审判主「是不够的」,只有认识神是一位慈爱的父,才能正确认识祂。「因为尽管全世界都非常努力地要理解神的本性、意念和作为,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成功。但是……神自己已经启示并揭开了他最深的奥秘,那就是他为父的心肠,他那纯粹难以言喻的爱。」[6]
通过差遣圣子将我们带归自己,神已经启示了他那无以言表的爱和至深至切的为父之心。路德发现,这不仅会带来极大的确据和喜乐,而且能为神赢得我们的心,因为「我们可以看到他的为父心肠,感到他对我们的爱是多么的无边无垠。这会温暖我们的心,让它们焕发感恩。」[7]在这位神的救恩里面,我们看到了一位我们可以真正去爱的上帝。
圣子分享他对父的知识
路德写道:「尽管全世界都非常努力地要理解神的本性、意念和作为,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成功。」同为改教家的加尔文对此表述得更加直白(能比路德还要直白总叫人惊讶):
「最伟大的天才也比鼹鼠也还要瞎眼!……他们甚至从未确切感受到神对我们的慈爱(没有这一感知,人的理性只会充满无边的困惑)。因此,人的理性对于下面这个真理,即没有接近,也没有努力靠近,甚至不会有直截了当的追求:理解真神到底是谁,以及他希望向我们做一位怎样的神。」[8]
路德和加尔文脑海中浮现的经文是类似马太福音11:27:「一切所有的,都是我父交付我的。除了父,没有人知道子。除了子和子所愿意指示的,没有人知道父。」以及约翰福音1:18:「从来没有人看见神。只有在父怀里的独生子将他表明出来。」总之,如果神对我们无话可说,我们根本不会认识他,更不用幻想得到他深深的爱了。
当然,如果神是单一位格,并且一直是形单影只,他为何要说话呢?在创世以前的孤独的永恒里,他能对谁讲话?那他现在又何必要开始呢?自我保留的习惯在他里面定是根深蒂固。这样一位神,一定极有可能持续地未知和不可知。
然而,假如像这样的上帝真的有话可说又如何?对这个问题,我们不必费力猜想,古兰经就是一个形单影只的神说话的完美例证。阿拉是一个单一位格的神,他在天上身边放着一本永恒之书,那就是古兰经。乍看之下,这似乎使他显得不那么永恒地孤独。但重要的是,阿拉的话是一本书,而不是他真正的同伴。而且,这是一本只关于他的书。因此,当阿拉将古兰经给我们,他给我们的是一些东西,一个关于他自己和他喜欢的事物的信息库。
然而,当三一真神赐给我们他的话语时,他给我们的是他自己,因为圣子就是神的话(道),是父的完美启示。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这一切都非常具有启明性,这位神并不是给我们一些东西,而是给我们他自己;并不是仅仅告诉我们关于他自己的事,而是实际给了我们他自己。如果他只是从天上扔下来一本书,他就一定会与我们保持可想而知的距离。但他并没有。神的道就是到我们中间、与我们同住的神。
因此,在耶稣基督这位神的话里面,我们看到了最大的启示。在耶稣里面,我们看到神是父、子、圣灵,因为他为父所爱、被圣灵所膏。在耶稣里,我们看到神是慷慨仁慈的神,因为他将自己给了我们,来与我们同住。既然圣子是「那不能看见之神的像」(歌罗西书1:15);「是神荣耀所发的光辉,是神本体的真像」(希伯来书1:3),我们也可以知道,如他所说:「人看见了我,就是看见了父」(约翰福音14:9)。假如他不是真神,不具有父的本质,那么他就不能真正启示神,我们也必要疑惑他所代表的神是否真的如他一样好。但是,因着他是谁,我们可以充满信心、放胆地说,在耶稣里,我们认识神。因为他就是神自己,他来了,不仅将父的爱与我们分享,还将他对父的知识与我们分享。他来了,以便我们能越来越认识父,如他认识父一样。奇妙的是,因着神是父、子、圣灵,因着父的话就是神,并且他与神同在、认识神——因此我们可以认识他,且是一种其他神明不会允许的亲密认知。
然后是圣灵——这一章将越来越转向下一章的内容,因为关于圣灵实在有太多可说。然而,现在让我们仅仅强调一件事:父启示自己的过程中,不仅在圣灵的能力中差遣圣子,而且父与子还共同差遣圣灵,使圣子被人认识。圣子将父表明出来,圣灵则将子表明出来。圣灵的方法首先是默示圣经(提摩太后书3:16;彼得前书1:11-12),以便在圣经「基督的话」里,基督能被人认识(罗马书10:17;歌罗西书3:16)。
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实际上回到了神只给我们一本书的地步,就像伊斯兰教一样?远远不是,因为——如果你能耐心等待就会看到——圣灵神不仅启示了圣经,还亲自临到我们,他住在我们里面。再没有什么关系比与这位神之间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但它的确意味着,圣经全部的重点,就是要宣扬基督,使人认识他。如同子将父显明,圣灵默示的圣经也将子显明。保罗对提摩太说:「你是从小明白圣经。这圣经能使你因信基督耶稣有得救的智慧」(提摩太后书3:15)。他指的当然是旧约圣经,但同样的话也适用于新约。类似地,耶稣也对当时的犹太人说:「你们查考圣经。因你们以为内中有永生。给我作见证的就是这经。然而你们不肯到我这里来得生命……你们如果信摩西,也必信我。因为他书上有指着我写的话」(约翰福音5:39-40,46)。
很显然,耶稣明白,人有可能殷勤查考圣经,却还是错过了圣经的重点,那就是宣扬他自己,使读的人可以到他面前得生命。
你们在寻找谁?
这将大大影响我们打开圣经的原因。我们可能出于各种奇怪的原因读圣经,例如作为一项宗教义务,作为赢得神喜悦的努力,或是认为圣经里有道德自助指南,以及关于有效宗教生活的实用技巧。其实,这恰恰是人们对读经感到气馁的原因。当人打开圣经,想要找到如何度过今天的简短指南,他们看到的缺失一长串的家谱,一系列的献祭。一页一页的历史,关于圣殿、律法和祭司的描述,如何能影响我今天的休息、工作和祷告呢?
但当你看到基督是整本圣经的主题,他就是启示父上帝的道、主和圣子,他就是那应许的盼望、那真圣殿、真正的祭物、大祭司、终极的君王时,你就能有效地读经,不再是询问「这对于我当下有什么意义?」,而是问「我这里学到关于基督的哪些真理?」明白圣经是关于他,而不是关于我,这意味着与其自我中心地去读经,我如今可以定睛于基督去读经。随着翻阅圣经的书页,你逐渐被他故事的奇妙所吸引,发现自己的心以一种神奇的方式渴盼他,这是你把圣经当成关于你的书时从未体验过的。
到这里,让我作为一名传道人说几句。偶尔,当我受邀去某处讲道时,我会遇到这样的情形:
带领者:(优美地阅读选好的经文,然后说)这是神的话。
会众:小声应和。
带领者:谢谢大家。现在,里弗斯将为我们解释这段经文。
里弗斯:(心里思忖)哦不!我才不是!这不是一堂阅读理解训练,我是要宣讲神的话!(走向前台,努力平息心里的抱怨)
我知道,这似是有点夸张,但只是出于一种担心。如果我们不是把圣经当作上帝讲论基督、吸引我们渴望得着基督的话语来聆听,那么我们就只是在将它作为有趣的文本来研究。圣灵呼出这些话语,不是仅仅为了让我们改变行为,不是仅仅让我们知道关于基督的事,而是如加尔文所写,让我们对基督「怀有真正的热爱」,以便我们可以「诚挚地拥抱他」[9]。十九世纪著名讲道大师司布真这样说:「上帝所有真仆人的格言必须是:『我们传讲基督并他钉十字架』。一篇没有基督的讲道,就像一条没有面粉的面包。先生,你的讲道中没有基督吗?那就回家去,不要再讲道了,直到你有值得讲的东西。」[10]
是的!因为基督就是神的道,没有他,我们就「比鼹鼠更瞎眼」,永远想象不到上帝有多么深切的为父心肠。但是圣灵默示的圣经,宣讲基督为父荣耀所发的光辉,唯有基督可以与我们分享因认识父、爱父、被父所爱而有的真正生命。
注解:
[1]《约拿单.爱德华兹作品集》,第21卷,171页。
[2]弥尔顿(John Milton),《失乐园》(Paradise Lost),bk IV,II,460-466页。
[3]《海德堡要理问答》,32。
[4]巴刻(J.I.Packer),《认识神》(Knowing God),伦敦霍德与斯托顿出版社(Hodder & Stoughton)1973年出版,224页。
[5]《马丁.路德作品集》(Luther's Works),第34卷,336-337页。
[6]《马丁.路德大要理问答》(Luther's Large Catechism),圣路易斯康科迪亚出版社(Concordia)1978年出版,77页。
[7]《马丁.路德大要理问答》,70页。
[8]加尔文,《基督教要义》,2.2.18。
[9]加尔文,《约翰福音注释》,16:27。
[10]司布真,第2899篇讲道,《都城会幕讲道集》(Metropolitan Tabernacle Pulpit),伦敦帕斯默与阿拉巴斯特出版社(Passmore & Alabaster)1904年出版,第50卷,431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