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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竭力争辩》
——为什么宗教改革很重要
原著:哈特(D.G.Hart)
目  录
神学家加尔文
神学家加尔文
文章内容
第八章 当寻常即是非凡

   新教徒是否因教会建筑太丑而流失会众?对于那些生长于1950年代往后的教会建筑中,随后又拜访欧洲的人而言,当他们看到欧洲大陆城市的装饰一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大教堂时,在英格兰温彻斯特大教堂或罗马圣彼得大教堂中敬拜的想法令人陶醉甚至启迪人心(至于填写移民表格和找份工作则不在考虑之内)。有个网站描述罗马的圣彼得大教堂占地5.7英亩,可容纳六万人,具有“金钱所能买到的最精美的文艺复兴特征与装饰,有像米开朗琪罗和贝尔尼尼这样巨匠的作品”[1]。

   1846年,当狄更斯拜访罗马,看到圣彼得大教堂的时候,他写道:“第一眼看到的内部视野,极其广阔威严与荣耀,最重要的是,仰望穹顶会获得一种永远不会遗忘的感觉。[2]”这种经历解释了为什么安格斯(AgnesHoward)会如此描述那些看到罗马天主教教堂之美的美国大学生的反应:“在低等教会、非正式的美国敬拜场所长大的年轻人,在他们遇见这些欧洲教堂时瞠目结舌。他们熟悉的教会建筑是一些功能性建筑,有很多主日学房间,有咖啡时光,有周间篮球团契。我的丈夫与我在欧洲与学生同行时,见过这种反应,他们中许多人是第一次去那里......教堂的高度、浩大、色彩与丰富的象征元素令人印象深刻。”

   安格斯进一步描述了见过大教堂的奇观后紧接着发出的一系列问题:
   这个教会如何认识到上帝的临在?
   它如何聚集信徒领圣餐和聆听神的道?
   它如何将我们与这里的人和先前的人有形地联系在一起--我们的父母、他们的邻舍、祖先、地上的居民、宣教士以及早期教会?
   它是如何邀请他人进入的?

   它漂亮吗?它应该如此吗?[3]

   新教与罗马天主教会建筑之间的对比,是天主教护教者反对宗教改革的另一个理由。一些批评者抱怨说,新教徒设计和使用建筑物的时候,纯粹是功能型的,这与现代世界青睐实用性(购物商场)胜于尊荣性(乡村市场)的偏好一致。前基要主义者、后罗马天主教神父朗格内克(Dwight Longenecker)说,现代建筑与新教都赞同“形式追随功能”。他解释道:“问一问一座建筑物的用途,你就会知道如何建造。”车库是为车而盖,办公楼让人有地方工作。对于新教徒而言,教会是人们聚集敬拜的地方,如此,“座位应当舒适”,讲台应当有良好的视线,并且要有一个不错的音响系统和良好的供暖与空调设备。朗格内克抱怨新教教会不过是礼堂而已--供每一个人聚集用的“巨大、舒适、够用”的场所。[4]

   朗格内克认为,罗马天主教的建筑也是追随功能,但是教会建筑的目的却比单纯的舒适、光线良好的听道场所更加深刻。教会是神“居住”的所在,人们在教会中与神相遇。因此,教会建筑应当彰显神的临在。按照朗格内克的观点:“教会应当是如此美丽,以至于它不仅将我们的心灵与思想带到神在此处的临在上,而且还带到天上的至圣所。”美不仅指向雕像、绘画、彩色玻璃上的装饰,而且还包括建筑设计。他相信,这种结构美需要经典的比例,有拱门与柱子相配。教堂建筑的整体果效应当是“用石头讲的道”,应当传递出特定的真理,以及传递出罗马天主教是“美丽、恒久与强大的”。他补充道:“我们安装彩色玻璃、马赛克、壁画和雕塑,不是仅仅使之看起来美丽,而且这一切都反映了神的美丽以及我们天主教信仰的动人之美。”这种教会建筑会将今日的信徒与“两千年前的伟大传统”联系起来[5]。至于国王归信基督教后才出现的基督教大教堂,以及基督创建的家庭教会,在人家里面聚集听道、领圣餐,那些就别提了。按照罗马天主教的逻辑,教会建筑的整体果效,如果做得好的话,可以使不可见的神以有形、可触摸的方式体现出来。这种神的临在感正是吸引造访欧洲的美国新教徒或古老天主教区的美国人注意力的事物,诱使他们认为这种敬拜神的方式更好,这种向世界见证信仰的方式更好。换句话说,新教徒在美上是赤字状态,这种美上的不足是人们离弃新教、改信天主教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新教的美学问题不过是新教徒与罗马天主教徒之间巨大分歧的又一例证。这个例子实际上证明了新教改革的天才之处。可以肯定的是,罗马天主教的教堂的确美丽,能引发一种惊奇与敬畏之感。但是罗马天主教的护教者很少提出的问题是:人类甚至是重生的信徒,是否能真的用建筑、绘画或雕塑形容或展示神?这种描绘神的努力难道不正是第二诫禁止的偶像崇拜与亵渎的又一个例子吗?而且,简洁主义与平凡寻常就没有优点吗?难道新教徒不能有自己版本的美丽吗?虽然无法与欧洲大教堂的惊人外貌媲美,但却以自己的方式见证神在圣经中启示的奇妙救恩。答案是,当然可以。要解释这个答案,需要提醒一些关于神以及神如何向人启示自己的教义。

   神论基要

   罗马天主教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建筑物、图像或雕塑可以传递神的存在的,这是个谜团,但是想要以特定的有形事物表明上帝,是罗马天主教与新教之间的一个根本区别。前者有时候呈现出一种倾向,要将创造的秩序转变为一个庞大的圣礼,好像一切创造物都是蒙恩之道。而新教徒则强调神的超越性,强调神作为创造主与他的被造物之间的本质差异,以及神性与人性之间的鸿沟。例如,天主教徒经常扩大他们对于神的特殊、神迹作为的理解,将人类生活或自然界的寻常事物囊括在内。例如,一位天主教作者认为,我们活在一个圣礼的世界,这意味着:
“很简单,将世界视为圣礼。尽管可以作很长的解释,但是有时候最简单的解释就是最好的。如果我们真的相信,圣礼就是神看不见的恩典变得可见、可触摸的时刻,那么既然我们看到同样的恩典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持续运行,我们就必须看到寻常生活中的圣礼属性。这不是说每一根草都是基督的身体,但它的确印证了圣伊戈那丢的命令,即在万物中看见上帝。”[6]

   这种观点也可能导致视新教徒为自由主义或世俗的,因为他们未能在凡事中看到神,或是他们仅仅将被造物视为自然,而没有追溯神的本质。例如,天主教著名神学家罗兰(Tracey Rowland)将新教与天主教相对立,作为神与被造物,或超自然与自然之间关系的根本差别。在造访苏格兰之后,她写道:“当一个人拥有天主教圣礼的全备宝库,去与自由派的加尔文主义或普通的新纪元异教主义竞争,就不是什么难事。在天主教信仰中,神圣与世俗、天堂与高地之间,不存在什么分离,没有什么铁幕,也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7]

   如果天主教具有一种内化被造物的倾向--即在万物中看到神的临在,那么新教徒就强调神的超越性。新教教会的信条凸显了这种特征,如威斯敏斯德信条所主张的:“上帝是独一的,又真又活的;在其存有和完全上都是无限的,祂是至纯之灵,无形、无体、无欲、不变、无量、永恒、不可测度、全能、全智、至圣、最自由、最绝对”(2.1)。这般对神超越而无限的理解,也是新教创造论的原因所在,后者强调创造主与被造物之间的鸿沟。作为创造主,神没有开始,他从无造出万物,为要彰显他的荣耀。自然界甚至有形被造物的世界,都不是神的延伸,也不是神存在的发散。被造界依赖神,但本身并不具有神性,它是被造的、有限的。

   因着这个原因,新教徒将天主教徒“神化”了的事物“世俗化”了。新教徒为基督教世界去神秘化,他们为罗马天主教构建的那个充满神圣或救赎意义的世界“祛魅”。实际上,新教徒对欧洲基督教所做的,正是犹太教对外邦世界所做的--否定事物中的神性品质,它们不过是被造界的一部分。社会学家布鲁斯(Steve Bruce)对古犹太教与新教之间的对照非常具有启发性:
   “埃及和米索不达米亚的宗教具有深刻的宇宙观。人类世界被嵌入一个包含整个宇宙的宇宙秩序中,人类与非人类之间没有明确的区别,希腊和罗马的神甚至与人交合。人类与神明之间的这种连续性,被犹太教打破了。如博杰(Berger)所言:‘旧约圣经的神是一位宇宙之外的神,宇宙是他的创造,宇宙在他面前,他却不弥漫于其中。’他创造了宇宙,也会终结宇宙,但是在始与终之间,世界有其自身的结构和逻辑。古以色列的神是一位极其超越的神……人类与神之间,有一个全然去神话色彩的宇宙。”[8]

   新教对罗马天主教的欧洲也有类似影响,改教家坚持主张,教会不能在一座大教堂甚至是弥撒中将神容纳在内。新教的批评者反对说,世界的去神圣化导致了西方社会远离上帝。但他们没有看到,新教徒也捍卫了神的尊荣、威严与奥秘。神的无限、永恒和永不改变,使得他与被造界任何事物迥别,无限超越任何受造物。这也使得他的救恩斩钉截铁,不是如受造物一样可能改变或朽坏。

   新教的神论也使得新教反对罗马天主教的敬拜。改教家非常严肃地看待旧约人进到神面前的可怕甚至不可能的记载,摩西在燃烧的荆棘中遇见神--这成了苏格兰和爱尔兰大部分长老会宗派的标志,这是人进到神的面前那固有的尴尬的一个例子。当摩西在燃烧的荆棘这奇怪的景象中听到神的声音并走近时,神回应说:“不要近前来。当把你脚上的鞋脱下来,因为你所站之地是圣地”(出埃及记3:5)。对于加尔文来说,那地是圣地,并不代表它本身是神圣的,仿佛荆棘生长的所在已经永久性地分别为圣。相反,它只是神“屈尊赐予他临在的记号”的地方。

   实际上,加尔文明白,神是本质属灵的(即非物质),这意味着我们永远不应当“将神从天上拉下来,将他禁锢在地上的某个地方”,或是试图将“永久的神圣”归给“不过是暂时之物”。加尔文解释道:“既然上帝的本性是属灵的,那么将他想象成任何属地的事物就是不可接受甚至可憎的;他的无限也不容许他被禁锢在某个地方。”这对于西奈山也是一样真实,摩西在那里领受了神的律法。山本身并未因着神与人的惊人相遇,或是因着律法在救赎历史中的重要性,而永久性地成为一个圣洁之地。如加尔文所说:“因而西奈山并非具有任何固有而特殊的神圣性。”相反,这个地方之所以特别,可以成为神与摩西相遇的地方,是因为神屈尊俯就“在那里赐下他临在的记号”。[9]

   出埃及记三十三章记载了摩西稍后在同一个地方对神的又一次经历,这次经历对于思想神的属性以及他在敬拜中与百姓同在而言,同样充满教训。这次记载中,摩西特别询问他是否能“看见”神的荣耀。神拒绝了,说:“你不能看见我的面,因为人见我的面不能存活。”相反,神将摩西藏在裂开的磐石中并经过那磐石,如此摩西可以看到神的背,而不是神的面(出埃及记33:20-23)。加尔文解释说,没有人能够在神的面前站立得住,哪怕是最圣洁的人也不行,因为他“无与伦比的光辉会将我们化为无有”。因着这个缘故,神拒绝允许人“对他具有完全的知识”,而仅仅赐下“我们卑微的力量”所能承受的。看见神等于直视烈日,没有人能这么做,而必须在磐石中“狭窄倾斜的窗口”观看,“如此能看到太阳的有限光芒,以便那在黑暗幽暗中的人可以从光领受一些益处,但却永远不能凝视太阳本身或是明白它的耀眼灼目”[10]。直视烈日就如进到神的面前,会刺瞎任何人的眼睛、将他们消灭,不论他们多么圣洁。

   罗马天主教的观念认为,一栋建筑物或敬拜场所应当彰显神的同在与美丽,这完全与圣经对神的超越性与创造主与被造物之间的巨大鸿沟的教导相悖。鉴于人类的罪恶,这一鸿沟更加巨大。诗篇二十四篇这样发问:“谁能站在他的圣所?”诗人在第四节给出答案:“就是手洁心清,不向虚妄,起誓不怀诡诈的人。”

   这意味着信徒只能披戴基督完美的义,才能进到上帝的面前。这义是唯独藉着信心归算给他们、被他们领受。

   进到神的面前的危险,甚至在旧约崇拜的模式中也可以看到。旧约的敬拜模式在某种程度上正是罗马天主教的崇拜模式,他们的弥撒中有祭司、祭坛和祭物。尽管对于会幕有各种详尽的规定,它们也彰显着显而易见的美丽,采用的材料丰富多样,有“金,银,铜,蓝色,紫色,朱红色线,细麻,山羊毛,染红的公羊皮,海狗皮,皂荚木,点灯的油并作膏油和香的香料,红玛瑙与别样的宝石”(出埃及记25:3-7),但神却拒绝让人们看到这样的美丽。实际上,他在民数记四章6-11节给出了特别的指示,要将会幕这些令人惊叹的陈设遮盖起来:
   “又用海狗皮盖在上头,再蒙上纯蓝色的毯子,把杠穿上。又用蓝色毯子铺在陈设饼的桌子上,将盘子,调羹,奠酒的爵,和杯摆在上头。桌子上也必有常设的饼。在其上又要蒙朱红色的毯子,再蒙上海狗皮,把杠穿上。要拿蓝色毯子,把灯台和灯台上所用的灯盏,剪子,蜡花盘,并一切盛油的器皿,全都遮盖。又要把灯台和灯台的一切器具包在海狗皮里,放在抬架上。在金坛上要铺蓝色毯子,蒙上海狗皮,把杠穿上。”

   神为何要对会幕的内部装饰给出如此精致细腻的指示,却又让利未人将如此美丽的事物遮盖起来?按照加尔文的观点,原因是为了增加人对圣洁之事的敬畏。神不希望百姓在一位圣洁之神的临在面前变得放松舒适,“因为神以死警戒他们,如果触摸了任何禁止触摸的事物,就会死”,且警戒祭司们“不能粗心大意,免得摧毁弟兄”。任何利未人未遮盖的事物都会导致百姓的毁灭。"[11]

   可以肯定的是,基督到来之后的新约敬拜中,敬拜的法则已经不受以色列人曾经的相同规定约束。基督徒不会献祭,也不在圣殿中敬拜,也不需要祭司来带领崇拜,也没有被命令祭司以及圣所的各个部分应当有何样的外观。教会甚至没有圣所,他们不过是为圣徒敬拜领受圣道与圣礼提供场所。地方本身并不神圣。然而即使当神的确给出具体指示,要创造一个彰显他临在的美丽场所时,他也拦阻这样的场所广泛暴露在人的眼前。只有大祭司才能进入至圣所,并且一年只有一次。实际上,旧约圣经并未提供建造美丽场所供基督徒敬拜的圣经依据,相反而是提供了许多禁令,教导百姓不要在美丽中得意忘形,而要敬畏并顺服。再次强调,神与人之间之所以有巨大鸿沟,是因为创造主-被造物之别,也是因为罪的工价。

   罪人进到一位圣洁公义的神面前,这一意象是改革宗新教徒对禁止为神作像的第二诫的解释原因。加尔文认为人心是“偶像的工厂”,因此人倾向于按照堕落的人类发明敬拜神,即按照我们的形象造神,并以适合我们的方式敬拜神。不仅宗教改革对这一观念严肃对待,而且还仔细察看了第二诫禁止为神作像的禁令--哪怕是三位一体中取了人的样式的第二位格也不行。加尔文论到这一按照我们的想象造神的试探的微妙性说:
“因此,发明任何神的形象都是本质不虔,因为因着这种败坏,神的威严被玷污掺杂,他被呈现为非他所是的样子。在这里不需要驳斥有些人的愚昧想法,认为摩西谴责一切的雕塑和图像,因为摩西的本意是要将神的荣耀从任何可能损坏这荣耀的虚妄想象中拯救出来。可以肯定的是,让神看起来像一块石头,这实在是最可憎的亵渎。”

   即使有人坚持认为,图像只是一种装饰,不是一种用于崇敬的事物,加尔文也警告,一旦引进某种神的代表物,人们就一定会“迷信地崇拜他们自己手中所造之物”。诚然,第二诫的重点是强调神的本质是完全属灵的,他是完全超越人类经验或舒适圈的存在。加尔文解释道:“对神的敬拜必须是属灵的,以便与神的本性相适。”每当人努力代表神或神的临在,“他们就是根据自己的推理在估测上帝,因此其方式一定是使神变质的”。[12]

   但是会幕的精美陈设又怎么说?难道用金子和宝石装饰敬拜之地,用精美的亚麻布制作祭司的礼服,不是表明神想要他的百姓在敬拜中具有一定美感吗?加尔文反对这种观念。首先,这些“精湛的工艺”和“昂贵的材料”并非旨在于会幕中用“空洞的图像”来“满足崇拜者的眼目之欲”。相反,以色列人应当以“属灵的信心之眼”仰望,如此“思想比全世界更好的荣耀,即会幕所代表的”。其次,加尔文提醒我们,摩西也领受了指示,要将这些会幕中的陈设遮盖起来。在会幕中,“没有什么威严的事物是要取悦人的眼目,相反,它们的丰富与卓越都被羊毛与没什么价值的皮革遮盖起来,以便处于那些遮掩之美底下的信徒,可以思想那些高于肉体感官的事物。”[13]

   约翰福音第四章中,耶稣在井边与撒玛利亚妇人的交谈中,揭示了新约敬拜的本质。这位妇人知道犹太人在一个特殊的地点敬拜,即耶路撒冷的圣殿,那“应当礼拜的地方”(20节)。耶稣回应说,时候将到,他的死、复活与升天将实现敬拜的转变:“你们拜父,也不在这山上,也不在耶路撒冷”(21节)。他补充道:“时候将到,如今就是了,那真正拜父的,要用心灵和诚实拜他,因为父要这样的人拜他”(23节)。如果像朗格内克这样的罗马天主教徒能多学学圣经,而非研究教会建筑美学,他们或许会停止声称,在圣灵的时代建筑物能代表神的同在。对于希伯来书作者而言,他明白这个道理,即耶稣在井边试图向撒玛利亚妇人说明的:
   “你们原不是来到那能摸的山,此山有火焰,密云,黑暗,暴风,角声与说话的声音。那些听见这声音的。都求不要再向他们说话......你们乃是来到锡安山,永生神的城邑,就是天上的耶路撒冷。那里有千万的天使,有名录在天上诸长子之会所共聚的总会,有审判众人的神,和被成全之义人的灵魂。并新约的中保耶稣,以及所洒的血。这血所说的比亚伯的血所说的更美”(希伯来书12:18-19,22-24)。

   新约圣经强调倚靠神的道与圣灵工作的敬拜,而非试图以某个建筑物代表神,让敬拜者以为自己来到了圣所。耶稣论到在圣灵与真理(心灵诚实)中敬拜时,他是在指向他稍后在约翰福音中的指示,即圣灵要引导教会进入一切的真理。在当下的救恩时代,还有什么比圣灵启示的圣经话语更真实、更能启示神的旨意呢?还有什么比围绕读经与讲道的敬拜,更忠于新约敬拜的圣道-圣灵本质呢?对于新教徒而言,教会建筑并不表示神的临在,能将信徒从一个普通房间或一座普通建筑物高举到天上,与一切圣徒天使聚集在神宝座前的,是一个祷告:“我们的帮助在于耶和华的名。”在这样的设定下,图像、雕像、拱门和柱子“不论多么美丽”都不能与神的圣洁之美相比,这圣洁之美启示在圣经中,也是信心的眼目透过圣灵的光照所看见的。诚然,新教敬拜中以圣道为中心“有些人批判为逻格斯中心主义”正是宗教改革最伟大的成果之一,也是海德堡要理问答关于在敬拜中使用形象的警告所表达的:
   九十六问:在第二条诫命里,上帝吩咐什么?
   回答:我们绝不可用任何像代表上帝,也不可用圣经中所吩咐之外的其他任何方式敬拜他。
   九十七问:那么,我们不可造任何像吗?
   回答:上帝是不可也不能加以描摹的;至于受造者,虽可描摹,但上帝禁止我们把它们作成像顶礼膜拜,或藉此来崇拜上帝。
   九十八问:难道不可把像放在礼拜堂里,作为教导平信徒的工具吗?
   回答:不可。因为我们不应自以为比上帝聪明,他不要他的百姓受教于哑吧偶像,却要受教于圣道的活泼宣讲。

   如果新教徒的教堂不美,他们可能有充分的理由。首先,用于支付建筑师和画家的钱,可以用来支持宣教士、植堂者以及牧师。如此在传福音与牧养上投资,对于信徒的生命而言,比投资美丽的彩绘玻璃或聆听华丽的管风琴音乐更加重要。比这些还要重要的,是圣经关于神的教导,神如何使自己为人所知,神启示的可悦纳的敬拜是什么。新教徒的美学可能无法与有些罗马天主教徒久经世故的品味相比,但永远不要忘记天主教徒也有粗劣的审美,那些天主教平信徒买来作家居装饰的圣家族塑像和马利亚多愁善感的图画。但是新教徒却看重神的话和倚靠圣灵,透过圣道的宣讲以及圣灵的工作,神的百姓会以比进入一座美丽的大教堂更加深刻的方式遇见神。这正是耶稣建立的教会的经历,至少三个世纪之久,这些基督徒一直在家庭和其他凑合的地点聚会聆听神的圣道。

   平凡之美

   要说宗教改革期间敬拜改革的目的,是让教会不那么壮观、更加寻常,这不过是捕捉了真相的点滴,因为新教的敬虔标志是在寻常生活中侍奉神。改教家自觉地撤除了罗马天主教敬拜的仪式与服饰,这些东西使人将注意力更多放在教会与神父身上,而非神的荣耀上面。他们也努力使敬拜更亲近平信徒,采用了本土语言而非拉丁语,并在敬拜的各个环节中更加使会众参与在内。对于许多人而言,这些改革摧毁了天主教敬拜的美丽与威严,但是改教家不仅质疑这种有形的物化的荣耀缺乏圣经依据,而且还明白,在救赎历史的基督教时代,神的百姓蒙召有一种更加本土、更加纯粹简单的敬拜(拉丁文圣经和武加大译本曾经都是本土化的圣经,因为它们属于将圣经翻译为罗马的地方语言)。

   改革宗敬拜的特征体现了在规范敬拜中对圣经充足性的双重委身,以及简单纯粹地荣耀神的价值,规范敬拜即所谓的规范性敬拜原则。在会众参与的层面上,宗教改革引入了仪式改革,体现出所有神的百姓参与敬拜的必要性,而非仅仅是看着神父举行崇拜仪式。平信徒参与崇拜的一个例子是全体会众唱诗。先不论是唯独唱诗篇还是唱赞美诗的问题,新教徒在促进全体会众唱赞美感恩诗歌上面是相当一致的。改教时期的平信徒因为先前没有唱过诗,因此要参与颂唱就面临相当的挑战。这也是为什么改教家追求全体会众都能唱的音乐,而不仅仅是唱诗班里有天分的个别成员能够胜任。

   平信徒参与敬拜的另一个元素是圣餐。在撤除弥撒、恢复圣餐礼的本质上,存在大量教导与实践上的改革。圣餐的执行将平信徒囊括在内,这是罗马天主教会闻所未闻的。不仅宗教改革之前的平信徒一年只领一次圣餐,而且他们还只能领圣饼,因为担心他们可能会将酒弄洒,那被视为亵渎基督的宝血。如今更加平凡地举行圣餐(大部分改革宗教会里,一年至少举行四次),将饼和酒分发给平信徒,对于神的寻常百姓而言,新教的崇拜变得比天主教更加平易近人。

   改革宗敬拜里的圣道事工也体现出对于平信徒的关切。首先,讲道变成用人们熟知的语言讲道。跟天主教的仪式不同,罗马天主教采用拉丁语讲道,除了那些有学识的精英人士之外,其他人都等于被拒之门外。改革宗敬拜却旨在让所有人全面参与到敬拜当中,哪怕是他们坐下聆听圣道的宣讲也是如此。与之同时,藉着将讲道而非圣餐摆在敬拜的中心,改教家是在遵循使徒保罗的指示,神使用讲道将人带到信心里面,并在他们的天路旅程上维系他们。如保罗对哥林多人所言,讲道看似是宣讲基督的真理与良善的一种愚拙方式--可能从希腊人的角度看甚至是粗俗的,但是讲道的纯粹性恰是重点,因为凭借其平凡的特质,讲道不会使人在得救上自取功德,而是向他们彰显福音的大能唯独属于神。

   威斯敏斯德信条第七章第六条是关于恩典之约的,很好地表达了宗教改革所恢复的基督教敬拜中的寻常元素:
   “在福音时代,当所预表的实体--基督显现的时候,施行此约的蒙恩之道乃是圣道的传扬、施洗与圣餐这两个圣礼;这些蒙恩之道虽然为数较少,并且施行起来比较质朴,少有外表的荣耀,但是在它们里面,此约对万民,连犹太人带外邦人,显明得更丰富,更清晰,有更大的属灵果效。”

   基督到来之后,敬拜的简单纯粹与福音的丰盛之间的反合关系,世代以来一直挑战着教会。人面临一个试探,认为恩典透过基督而来的更大实际,正是让敬拜比旧约圣殿更加庄严精致的理由。但事实恰恰相反,因着基督里更完全的启示以及圣灵的降临,相较以色列而言,恩典之约在教会中的执行更少地取决于外在媒介。改革宗敬拜体现了新旧约的一个重大差别,旧约圣徒渴望彰显神大能的记号与表征,而新约却废除了这些旧约形态,以教会中更简单的蒙恩之道取而代之。

   加入了呼召与信徒皆祭司的教义,新教就更加将基督教向平易近人的敬拜与平信徒打开大门。新教肯定了寻常百姓可以在日常职责中侍奉神,例如农夫、烤面包师、商人、母亲和女仆。基督徒不再需要到修道院或女修道院去过一个献身上帝的生活,因为创造是美善的,因为人类蒙召在被造界工作,作为神供养被造界的一部分,因此这工作就成了荣耀神的管道,哪怕在主日这为公共敬拜分别为圣之日的日常周间也是如此。

   所有这些改革,不论是敬拜还是普通男女的工作世界的改革,都表明宗教改革是恢复寻常、返璞归真的改革。这并不意味着改革新教徒摆脱了被指控沉闷的困境,或是他们在追求成为忠心的个体与集体时一帆风顺、毫不费力。即使改革宗基督徒竭尽全力地侍奉神、爱邻舍,他们也知道基督信仰的真实性与活力,不能以外在的浮华、热心与能力来衡量。新教徒相信,在基督划时代的工作之后,救赎那超越性的荣耀不能以外在的使徒表达威严与非凡的形态禁锢,并且神使用那些愚拙的、软弱的、寻常的媒介,以便他的百姓唯独以他与他的大能夸口。

   也永远不要忘记,罗马天主教试图在他们的教堂中呈现的一切美丽,在音乐竞赛中,他们在美学较量上仍然落后。罗马天主教徒有着美丽的教堂、大厅以及大教堂,但是在音乐上他们却相当挣扎,如达伊(Thomas Day)在他的著作《为何天主教徒不会唱歌:天主教文化与坏品味的胜利》(Why Catholics Can’t Sing: The Culture of Catholicism and the Triumph of Bad Taste) 中所言:
   “有人可以写一本启发性的书,讲述那些曾经因着格里高利圣咏而改信天主教的人,被吸引到天主教会。该书本一章都有相似的大纲:有个不是天主教徒的人,有一天碰巧去修道院或神学院,被吟唱深深吸引,一周之内就要求加入教会。

   还有人可以另写一本书,写那些因着最近在修道院或神学院里听到的音乐而降低对天主教的看法的人。例如,无神论者会会看到一群修女从在“当代”歌曲间切换,立刻得出结论说:“这妨碍青少年发展。'新教徒会观察神学院学生使徒让每个人都对教会的得胜扬起兴奋的情感,因此得出结论:“电视布道家要好得多。'哪怕是天主教虔诚的平信徒,在看到神学院学生或修士修女们沉湎于“当代歌曲的多愁善感时,也会默默肯定说:“恩,教会把那些不合适的人都丢在这里。”

   “教会为何会缺乏神父和修女呢?原因有数百个,但有一个原因小而重要,那就是音乐。在音乐方面,神学院、修道院都是仔细瞄准目标,然后直接打中自己的脚。他们选择推崇的音乐富含大量情感,却没有外壳、没有决心、没有可信度、没有迹象表明它们直接与宇宙最深的奥秘联系在一起。在潜意识层面,这些音乐表明,宗教生活中没有任何特殊、独特或“史诗般的成分。”[14]

   难怪建筑这么重要。

 

注解:
[1]“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St.Peter's Basilica,Vatican City),朝圣之地,http://www.sacred-destinations.com/italy/rome-st-peters-basilica。
[2]狄更斯(Charles Dickens),“意大利与美国图片笔记”(Pictures form Italy and American Notes),《狄更斯全集》(The Complete Works of Charles Dickens),纽约柯西莫经典出版社(Cosimo Classics)2009年出版,107页。
[3]安格斯(Agenes Howard),“为什么那间教会那么丑陋?”(Why Is That Church So Ugly?), Anxious Bench博客,2014年五月26日,http://www.patheos.com/blogs/anxiousbench/2014/05/why-is-that -church-so-ugly/。
[4]朗格内克(Dwight Longenecker),“论教会建筑:讲道大厅还是圣殿?”(On Church Architecture: Preaching Hall or Temple?),Catholic Exchange,2014年七月8日,http://catholicexchange.com/preaching-hall-temple。
[5]朗格内克,“论教会建筑”。
[6]苏利文(Patrick J. Sullivan),“在万物中看见神:活在一个圣礼的世界”(Seeing God in All Things:Living in a Sacramental World),Ad Infinitum博客,2012年十一月8日,http://www.catholicapostolatecenter.org/blog/seeing-god-in-all-things-living-in-a-sacramental-world。
[7]罗兰(Tracey Rowland),“曾经很天主教,现代苏格兰需要一场神学复兴”(Once Deeply Catholic,Modern Scotland Needs a Theological Revival),天主教世界(Catholic World Report),2016年四月28日,http://www.catholicworldreport.com/2016/04/28/once-deeply-catholic-modern-scotland-needs-a-theological-revival/。
[8]布鲁斯(Steve Bruce),《上帝已死:世俗化的西方》(God Is Dead: Secularization in the West),马萨诸塞州莫顿布莱克威尔出版社(Blackwell)2002年出版,第6页。
[9]加尔文,《摩西后四卷书注释》(Commentaries on the Four Last Books of Moses),宾汉(Charles William Bingham)翻译,1847-1850,重版,大急流城贝克出版社(Baker)1981年出版,1:64,出埃及记3:4注释。
[10]加尔文,《摩西后四卷书注释》(Commentaries on the Four Last Books of Moses),3:381-382,出埃及记33:20注释。
[11]加尔文,《摩西后四卷书注释》 (Commentaries on the Four Last Books of Moses),2:258-259,民数记4:4注释。
[12]加尔文,《摩西后四卷书注释》 (Commentaries on the Four Last Books of Moses),2:108,107, 出埃及记20:4注释。
[13]加尔文,《摩西后四卷书注释》(Commentaries on the Four Last Books of Moses),2:172,出埃及记26:1注释。
[14]达伊(Thomas Day),《为何天主教徒不会唱歌:天主教文化与坏品味的胜利》(Why Catholics Can’t Sing: The Culture of Catholicism and the Triumph of Bad Taste),纽约十字路口出版社(Crossroad)1990年出版,160-1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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