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章概览

1A:康德的不可知论
1.知识的内容由思想构成
2.知识和现实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3.康德不可知论的概要

2A:响应不可知论
1.不可知论是自相矛盾的
2.思想的范畴是与现实对应的，否则不可知论是不可解释的
3.不讨论本质是不可能证实存在的
4.康德的认知论不是从现实出发，因此与现实脱节
5.科学发现否定了康德先验结论的确定性

本篇正文：

〔不可知论认为:“人不知道，或不可能知道”……在神学中,这理论即为“人不可能认识属于神的知识。” ( Trueblood,PR,344)〕

1A.康德的不可知论

康德的哲学学说否认了人类可以认识实在本身。这一立场归结为不可知论:如果我们不可以认识现实世界，我们就无法认识真理。

1B. 知识的内容由思想构成

为了理解康德的对于真理可知性的否认，我们必须理解他的认识论。吉尔解释道：

康德的认识论，出自他的《纯粹理性批判 》（Critique of Pure Reason ) —书，是基于其对于知识本身的认识，即知识是由内容和形式两个部分组成的。与经验主义者（即倚赖于感性经验的人）相同的是，他坚持知识的内容来源于感官经 验； 而与其坚持的理性主义相和谐的是，他认为知识的形式（或者说是结构）是来源于思想的。康德断言思想通过将若干“范畴”施加于感官体验之上，而在认识的过程中扮演了一个积极主动的角色。因此，所谓的对事物的认知，是被“过滤”以后的感官经验，或者是由内在认知范畴所组织的系统。这两个要素对于知识的存在都是不可缺少的，缺少任何一个都是不充分的。 （ Gill , PRK , 76)

康德自己说过:“人类的知识(通常来自常见但是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来源 有二： 感性和理性。前者是通过我们的感官赋予我们客观事物，后者则需要通过思考。” ( Kant , CPR ,22)

康德对于最后一句话进行了进一步 的阐述 :“但是,虽然我们所有的知识都从经验开始，但并非所有的知识在此之后都源自经验。与此相反，我们的经验很可能是我们对事物的印象以及自身认知能力的混合结果(感官印象只能给予我们了解知识的机会)。此外，我们在进行长期实践之前，不能分辨由感官获知的原始要素，直到我们在实践中掌握了分辨他們的技巧。” ( Kant , CPR ,14)

康德认为我们的认识范畴存在于思想之中:“空间和时间,包括它们所涵盖的一切,并非它们自身的事物或特性，而只是后者的显现。基于 这一点 ，我和那些理想主义者不谋而合。但是，这些……认为空间仅仅是经验存在……仅仅是我们获取经验的途径的想法……我则不敢苟同，我认为空间，还有时间……在成为经验或者知识之前，便已经以纯粹的形式存在于我们的感官之中。 ” ( Kant ， PFM ,152)

对于这些内在的范畴，康德说:“如果纯粹的对于理解的概念不是指向从经验而得的客观事物，而是指向事物本身(本体 ） , 它们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它们的作用仅仅是解释我们通过经验所能解读的表象。由它们与感官世界联系所得到的准则只是在经验性应用上对我们的理解有一定帮助。在此之上，它们是专断的组合，没有客观现实，我们既不能先验地认知它们的可能性，也不能确认它们和客观事物之间的联系。 ”（ Kant , PFM , 72, 73)

康德宣称光有理性并不足以理解现实:“理性中的先验准则并不能教给我们比可能从客观事物那里所获得的更多的经验,甚至较之更少……理性并不能……教授我们事物的本质。 ” ( Kant , PFM ,134)

事实上，康德说，现实必须与理性相吻合，否则我们不可能认识它:“理性在认识本质的过程中必须有着从中获得信息的想法，但是，其所扮演的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学生的角色，被动地接受老师有选择性教授的东西，而应该是一个法官，迫使证人回答所有他认为有用的问题。 ” ( Kant , CPR ,6)

康德称:“理解并不是(先验地)从自然界找出它的规律来，相反,它的规律是受限定于自然界。” ( Kant , PFM , 82 ）

康德宣称在先验的形式中发现了更加确定的真理标准:“由于真理倚赖于普遍而必然的规律作为其标准，根据理想主义,经验中不存在对于真理的判断标准，因为其现象……并没有先验的东西作为基础。因此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都是纯粹的幻觉。而对于我们而言，空间和时间(与单纯的理解概念相关联 ) 限定了它们的规律于 一 切经验而言都是先验而得的，同时还担负着明确的标准来区分真理和假像。” ( Kant , PFM ,152)

康德的结论是:“我们能感觉存在于我们之外的客观事物,但是我们对于它们的本质一无所知，而只是对它们的表象有所了解，也就是说，对它们的表象给我们的感觉所留下的印象有所了解。” ( Kant , PFM ,43)

康德再次直接陈述了“感觉不能使我们认知事物本质”这一观点。 （ Kant , PFM ,42)

艾德勒概括道:“对于康德而言，人类思想中 唯一独 立存在的东西，用他的话来说，就是 ‘Dingeansich ' ，即事物自身从本质上来说是不可知的 。这一 说法相当于认为真实是不可知的，可知只是一种理想,一种源自于我丨门感觉的想法，一种认为我们的思想可以发现事物本质的想法。” ( Adler , TPM ， 100)

2B. 知识和现实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康德的认识论显示了我們的知识的界限，而现实就在这界限以外。

根据康德的学说，人类思想在不断地探求真理:“但这块土地只是一个岛屿，为本质本身所包围,有着不可改变的界限。真理之土……为宽广汹涌的海洋所包围，若隐若现的幻觉之境和冰山对于踏上探求之旅的航海者像是一个新的国家，使得他的希望不断破灭，让他踏上危险重重的征途，永无终止，永无尽头。 ” ( Kant , CPR ,93)

根据康德的认识论，我们无法发现真理，因为我们无法认识 现实：

我们的结论就是，我们的认知能力无法超越经验的局限，这恰恰是这门科学最精髓的所在。我们先验的理性认知能够估计的，只是现象本身，而真实存在的事物本身，则超乎我们的理解……我们不可能认知事物本身，而只是根据直觉去感受。 （ Kant , CPR ,8-9)

康德认为人类的思想不会满足于看到有限的空间，而理解不了在此之外的世界，但是这就是认知的界限:“我们虽然知道界限外面存在更多的东西，但是却无法认识它们。 ” ( Kant , PFM ， 125)

康德总结道:°我们所认识的只是现象。举例来说,玫瑰被经验主义理解为事物本身……但是与此相反……在空间之中，直觉感受到的不是事物的本质……我们无法认知事物的本质，我们所认识的只是通过感官所获得的表面现象,它的形式是空间，但是与之真正关联的事物本身，是不能通过这些表象为人类所认知的 。 ”（ K an t , CPR ,26)

康德根据他的认识论，认为形而上学是“一门完全孤立的投机科学……其研究对象仅仅是概念……在这门科学中，理性的角色仅仅是学生。 ” ( K an t ， CPR ,6)

吉尔松认为康德并没有否认现实，只是认为现实是不可认知的:°事实上，尽管康德从来没有考虑过客观实在这回事，但是他从来没有否认或者忘记它。他替客观实在画上界限，使之出现在真正的知识当中,却没有为人类理性的自发性加上界 限。 ” ( Gilson , BSP ,127-128)

里彻 (Nicholas Rescher ) 认为，在康德的认识论中，客观现实是没有意识的。他认为:“对于康德而言，感觉到的事物这一概念游离于感觉的条件之外，是无意识的，正如对一件事物的观点游离于所有观点之外，故此被视为脱离于可观性的主要条件。” ( Rescher , NC ， 援引于 Beck ， KTK ,176)

3B. 康德不可知论的概要

康德“相信真实(本体的)世界和表象(现象的)世界之_存在着差别。要了解现象的世界，就 要有一 系列的内在思想范畴(类似于我们所说的假设)。没有人可以在没有范畴(假设 ) 的前提下理解资料(现象)。根据康德的学说,知识是(认知者)思想的产物，那思想是拥有内在特质的(组织和分类的能力 ） , 使得认知者感觉如是。”(克劳斯于1999年7月14日之私人信件）

2A. 响应不可知论

1B. 不可知论是自相矛盾的

康德的认识论导致了其不可知论，即人类无法认识现实。贾斯乐评论道:“不可知论相信有无限的形式，以致所有有关现实(即真理)的知识都是不可知的。但是，它认为自己本身就是现实的一个真理。” ( Geisler , CA ,135) 他将这一自相矛盾的理论概括为:“康德的绝对不可知论的最基本的缺陷是，他认为所有的知识都是不可知的。换句话说，如果现实真的是不可知的，没有人,包括康德在内，可以认知。康德的绝对不可知论简而言之就是:我知道现实是不可知的。” (Geisler and Bocchino , WSA )

贾斯乐 还说：

完全的不可知论是自相矛盾的。它最具自我毁灭性的断言就是：“当一个人充分地了解现实以后，他认为现实是不可认知的。”这一论点让不可知论显得自相矛盾。因为如果一个人了解现实世界的某些方面，他就不能断言现实世界是完全不可知的。当然，如果一个人对现实世界一无所知，他就不能对现实世界做出任何陈述。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对现实世界的知识是纯粹和完全负面的，即认知现实“不是”什么。因为每一个负面的假设都是正面的。如果一个人完全不知道事物的本质是什么，他就没有办法说明这个事物不是什么。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不可知论是自相矛盾的，因为它假设了对现实世界的一些知识，以否定所有对现实世界的认知。 （ Geisler , CA ， 20)

不可知论是站不住脚的:“认知现实世界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事实上，这是哲学历史上最为恒久的假设。人类一直而且至今仍然在探索现实。任何先验地消除这种可能性的推断不仅仅是自相矛盾的，也是跟哲学探索的主流背道而驰 。” ( Geisler , PR ,89)

艾德勒以一个问题 响应康 德的不可知论这使得批评家提问，如果我们只能够认知局限在感官经验之内的事物,人们就不可能认识到在这界限以外还存在着更多的事物，那么,它又是如何告诉我们，哪些在界限以外的事物是人类不可知的呢？除非他曾经超越过这个界限。 ” ( Ayer , LTL ,34)

哲学家维很斯坦 (LudwigWittgenstein ) 认为 : “为了限制思维，我们必须以两边的界限都是可以思维的。” ( Wittgenstein , TLP , Preface )

吉尔松说:“在康德的学说中,最直接的矛盾就是以某种事物的不可知性来认识它。” ( Gilson , BSP ,131)

萨卡里说: - 康德对于终极实在的不可知论是自相矛盾的。 如果一 个人对于终极 实在一 无所知，他就不可能对之作出评价。正如康德所做的那样，所谓的人类无法越过表象这一界限正是跨越了这一界限。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分辨表象和现实，他就无法知道表象和现实的区别所在。 ”( Zacharias , CMLWG , 203)

普利察 ( H. A. Pritchard ) 认为，所有关于真实世界的知识普遍与理想主义不兼容：

为了将世界理解为倚赖于思想的存在，我们必须将之视为一连串的现象的组合……只要理想主义仍然坚持其一贯认为的现实与思想之间的关系，这就是理想主义不可避免的结果，尽管不为人所关注……康德的理想主义形式的优势在于它源自一个理想主义试图否定的事实。只有通过知识去理解现实与思想的关系，然后置其中的不连贯性于不理，去运用已知现实的独立存在，才得以避免这结论 : 物质 世界是一连串现象的组合。（ Pritchard , KTK ,122- 123)

2B. 思想的范畴是与现实对应的，否则不可知论是不可解释的

贾斯乐教授指出，使用无条件陈述来否认对现实的知识是徒劳无 功的：

康德的观点是，思 维 的范畴(如一致性和因果关系）对现实不适用。这一观点是不成立的，因为除非现实范畴与思想范畴对应，否则不能作出关于现实的结论，包括康德所作的结论。这就是说，除非真实世界是可以认知的，否则不能作出相关的阐述。从思想到现实的预先形成是必须的，不管人对某个事物的看法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我们甚至不能思索那些不可思索的现实。现在，如果有人认为不可知论不需要对现实作出任何评价，而只需要简单地定义我们所知的界限，这也是一个先天性的缺陷。如果一个人只能认知界限以内的现象或者表象，他就没有办法认知界限以外的世界。但是人不可能在不超越界限的情况下设置这样的界限。如果不能够对界限以外有一些认识，一个人就无法知道表象的尽头和现实的开端在哪里。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不知道表象和现实的区另他怎么能对两者做出比较呢？ （ Geisler , CA ,21)

普利察对此观点的响应是：

对于康德的观点最基本的异议就是这与知识的本质相矛盾。知识无条件地假设，已知现实是独立于有关它的知识而存在的，我们就是在它这样的独立情况之下认识它。现实世界倚赖我们对它的认知或了解而存在是难以想象的。如果有这样的知识，则它必然首先是可知的。换句话说，知识必定是发现，或者是对已经存在者的发现。如果现实由于某些思维活动或者过程只能成为或者变成思维的一部分，则这样的活动或者过程不是“认知”，而是“制造”或者“创造”。制造和认知都必然在最后变得互不兼容。（Pritchard,KTK，118)

吉尔松宣称:“与理想主义者的理论相反，认知我们的想法是否与现实一致是可能的。 ”( Gikm , PSTA ,275)

对于在思维范畴不对应'现实范畴的情况下，不可知论要面对的问题，卡鲁斯评价道:“当康德否认空间和时间的客观性时，他自己也被搞糊涂了，而且变得自相矛盾。他的说法只能是‘空间和时间被限定在思维主体的范围之内'，而这是废话，或者他必须将它们归于事物的本质，而这又与他自己的理论相矛盾，因为他自己认为空间和时间并不指向事物的自身，而只是指向其表象。” （ Carus , EKP , 于 Kant ， PEM ,233)

艾 德勒阐 述了理想主义的错误:“柏拉图、笛卡儿，以及后来的康德和黑格尔，在感性和理性两个领域的问题上走得太远。这源于他们将理智视为自治王国,在某些方面或者所有方面独立运作，独立于感官经验之外。”

“ 这使柏拉图和笛卡儿赋予理智以内在概念——这些概念并非来自感官经验。康德的超越范畴是这 一错误 的另一版本。 ”( Adler , TPM ,34)

3B. 不讨论本质是不可能证实存在的

这观点可以这样解释：

康德承认他知道本体(真实世界与表象世界相对 ) 是存在的，但不知道它是什么。这暗示了他的理论是自相矛盾的。如果说知道一件东西，但是不知道它究竞是什么，这可能吗？……不知道事物的本质，而同时对该事物下断言是不可能的。甚至于形容事物的“本质”或者形容它是“真实”的，都涉及到了该事物。此外，康德承认我们对表象的认知来自一个不可知的源头。所有这些信息都是来自现实，即我们的印象的真实源头。即使如此，这也不是完全的不可知论。 （ Geisler , CA ,21-22)

普利察认为:“因为知识必定是出于现实，而又不可知的,康德的关于现实倚赖于思想而存在的结论也是不可知的。” ( Pritchard , KTK ,121)

吉尔松说 ：“ 康 德认为，产生感知和理解的共同源头是存在的，但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然而这源头最终都会被发掘出，并且昭示于世。简单地说,如果它不是一个强行进入这个可知的世界的外来实体,则其存在不是被简单地否定，就是像其它事物一样被先验地(独立于经验而得出的结论 ) 产生。” ( Gilson ， BSP ， 132)

吉尔松继续阐述其观点:“在康德的批判当中有太多的现实存在,或者不够多。太多，是因为他太过武断，就如在休谟的例子中所提到的 那样 ; 不够多，是因为和伯克利 ( Berkeley ) 的绝对理想主义相比,在康德的批判理想主义当中，这种不可知又显 得太少。 ” ( Gilson , BSP ,134-135)

卡鲁斯认为:“因此，在赞同我们通过直觉、利用感官来获得这个世界的主观表象这 一观点 的同时……我们和康德的不同之处在于，表象的要素代表了存在的一种特质，正如存在的形式一般。

“ 为了证明形式是完全主观的，康德除了他的断言外,将所有的概念、思想、科学都变为纯粹的主观想法。他比伯克利更具有理想主义色彩。只有在形式的规律是现实的客观特质之下，科学才能成为客观的认知方法。 ” ( Car us , EKP , 于 Kant , PFM , 210 )

卡鲁斯进而做出结论:“如果事物本质是客观的，即本质是何物就是何物，而不倚赖于我们的感知，则我们必然要否认它们是不可知的。 ”（ Car us , EKP ， 于 Kant , PFM ,236)

班德斯 (Rudolph G . Bandas ) 对存有与现实对应这一观点提出了自己的 看法： 我们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存有这概'念的客观性？如果我们不能把存有与思想以外的东西相比较，而后者是不可得的，我们如何知道存有其是否反映现实？这一困境已不是第一次出 现：这 一观点不但被圣多马陈述和反驳过，甚至在他之前，还被亚里士多德批判过。现代思潮的特点是分隔和割裂。在认识论领域，其最为致命的错误就在于分割了事物与其本质，然后徒劳无功地试图在主体和客体之间建立联系。 （ Bandas , CPTP ,62)

班德斯进一步阐述了存有概念的广泛性：

存有的概念适用于所有的现实，不管是准确无误的还是模棱两可的，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它适用于现实的每一个层次。……没有存有就不可能下什么断言。将我们与存有的影响相割裂无异于智能的自杀，并将自己永远置于沉寂之中。所有那些使用动词“是”并作出断言的人 —— 或者那些比我们现代人更加教条主义和武断的人 —— 必须接受存有这一哲学观点，以及它所产生的所有结果、推论以及衍生结果。 （ Bandas , CPTP , 346)

在《剣桥哲学辞典》中，布奇瓦洛夫 (Panayot Butchv ) 认为，如果不可知论者所论述的不是本质，则他将会面对两个不恰当的结论：

接受关于我们不可能认知真正事物的看法似乎在暗示我们对真正事物一无所知，对它们的本质，以及由它们相应产生的真理不知不觉。但是这还有一个更加深层的结果： （ 1 ）我们应该接受没有真正的事物这一荒谬的观点……因为我们不能相信，我们会对现实中的某些事物完全一无所知。 （ 2 ) 我们必须面 对这个看上去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们必须对“现实”、“概念”、“经验”、“知识”、“真理”等等重新定义。 （ Butchvarov , MR , 援引于 Audi , CDP , 488)

布奇瓦洛夫继续写道:“如果我们的独立时空世界的概念是必然主观的,我们就没有理由理解这样一个自相矛盾的结论，即有独立于我们理解能力之外的概念存 在 。 ”（ Butchvarov , MR , 援引于 Audi , CDP ,490)

4B. 康德的认识论不是从现实出发，因此与现实脱节

正如我们在本章的介绍中所说的那样，希望从思想之内出发而找到通向现实之路是错误的。

帕克 ( F . H . Parker ) 认为正确的出发点应该是现实:“我们所知的现实……不倚赖于他们的本质或存在的可知性。知识倚赖于可知的现实。 "( Parker , RAK , 援引于 Houde , PK ,48)

吉尔松描述了犯下这样错误的理想主义者所面临的困境：

实在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之间最大的不同在于，理想主义者思索，而实在主义者认知。对于实在主义者而言，思索只是用来组织一些先前出现过的知识或者反映它们的内容。他从来不会脱离自己的思考而得出什么想法，因为只有在知识存在的前提下才可能有想法。因为理想主义者是从思想出发到事物，他就不知道他的出发点是否和事物相对应。若他们问实在主义者如何将从思想出发的事物重新联系，实在主义者一定会急不可耐地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而这恰恰是其不成为理想主义者的最基本的原因。实在主义则是从认识出发，就是说认知行为始终追随客观事物。这样，对于实在主义者来说，问题所造成的不再是一个不可解决的难题，而是一个虚假的难题，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 Gilson , VMYR , 援引于 Houde ， PK ， 386)

吉尔松对于那些和理想主义者讨论的人发出了以下警告：

人们必须牢记，理想主义希望排挤实在主义，却始终不可能实现，是由于它自身所决定的。当理想主义反对我们将可知的事物和事物本身进行比较时，它恰恰证明了使它自己无法立足的内在错误。对于实在主义者来说，没有理想主义者所理解的所谓的“本体 ” ( 事物本身）。知识假设了在理智之中存在了事物本身。没有必要去设想在事物的背后还有一个神秘的，未知的复制品存在于思想之中。认知不是理解脑海中的事，而是通过思考，去了解事物本身。 （ Gilscm , VMYR , 援引于 Houde , PK ,388)

5B. 科学发现否定了康德先验结论的确定性

先验意味着“独立于经验”。艾德勒对康德的先验综合判断有如下的解释:“康德赋予人类思想以感官理解或直觉的超越形式(空间和时间的形式 ） , 以及理解的超越范畴。”这就意味着“思想将这些超越的形式和范畴转化为经验，然后抅成我们所有的经验模式和特性 。”( Adler , TPM ，96) 换句话说，只有通过这些先验的范畴，人类思想才可以认识现实。这就意味着我们判断某些事物是否对应现实(即是否真实 ) 的唯一途径是根据这些先验的范畴，而不是基于我们对于现实本身的经验。

艾德勒认为康德的动机是用欧几里德几何、代数、算术和牛顿的物理学作为形成现实的先验结论的例子。但是，艾德勒提醒我们：

这三个历史上的事例足以显示他以为取得成功的这观点是多么的虚无缥缈：

非欧几里德几何和现代数论的发现和发展足以显示康德的看法是纯粹主观臆断，他认为超越的时空形式控制了我们的感官理解，并赋予欧几里德几何和简单算术以正确性和真实性。

同样地，牛顿物理学（宇宙是巨大的机器，神位于机器之外）被现代相对物理学所取代，或然率或统计规律加到因果规律之上，粒子物理学和量子机械学的发展，都证明了康德所发明的、赋予牛顿物理学以正确性的、对于理解的超越范畴,是纯粹主观的臆断。

艾德勒得到的结论是：“若二十世纪的人仍然认为康德的超越哲学是正确的，就是让人难以理解的，虽然在某些方面，这种哲学仍是非常精密而巧妙的智能产物。” ( Adler , TPM ,97-98)